落花流水春去也——辩论赛的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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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辩论，应该是人类自从有语言以来便始终在进行的活动，甚至可以说是作为理性的动物的一种本性，而辩论赛则是一种被创造出来的竞技活动。事实上，我们所熟悉的这种赛制，正是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由新加坡电视机构塑造、并由CCTV最终完成的。这是一种有着特定形式、并通过此种形式展示其特定内涵的竞赛，而并不是为了吵出一个结论。

我的辩论赛记忆，是从93年复旦狮城夺冠开始的。“人性本善/人性本恶”这场世纪之辩中，双方辩手所展现出来的学识、应变、口才给人以震撼的感觉。这边搬韦政通，那边立即引杜维明；这边说孟子讲恻隐之心，那边马上说荀子讲要化性起伪；这边举出正严法师，那边立刻想到“千面迷魂”大盗……对这场比赛的深刻记忆，塑造了我后来被小北称为法学院“气宗”的辩论风格，也让我去年仅仅因为是复旦二辩季翔主持就去参加方达律师事务所的面试。

也正是从这场比赛之后，辩论赛开始走入了更多中国人的视野，在中央台的播出时间也从晚上十点半的录播变成了晚八点的黄金时段直播。但在此后，复旦被称为“海派花辩”的风格开始受到越来越多的批评，认为过于华丽而雕琢，而台大式的平实辩风获得更多的称道。99年，由严嘉和蒋昌建两人担任教练的豪华之师耶鲁大学首轮即败走北京，似乎更是意味着这种风格的没落。而不无巧合的是，此后几届比赛，在中央台又回到了录播时代。

在我看来，“复旦风格”的没落，事实上是时代转型的一个结果。辩论赛和辩论最根本不同的一点在于，不是为了辩出真理，而是为了让观众得到享受，和一场篮球赛其实并无多大区别。而随着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越来越浮躁，思想和学术在大学校园里的逐渐淡化，作为辩论赛主要观众群体的大学生的审美意趣也有了较大的转变（有趣的是，99年正是大规模扩招的开始）。试想，一个自己对于读书没有太多兴趣的人，或者即使有兴趣但却并无多少积累的人，能够从复旦与台大那场比赛中得到多少享受？当台大说荀子说“无为则性不能自美”时，蒋昌建立刻反应出荀子也说善是“注错习之所积耳”，如何感受这种博学的力量？当蒋昌建说“一阳来复走向新的春天”，如何听出这句话背后的杜维明新儒学？如何从蒋昌建的总结陈词最后一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要用它来寻找光明”感受顾城诗句的意境？

因此，不是辩论赛本身的水平下降了，而是观众的审美改变了。但作为电视机构举办的比赛，必须要调整自身的风格来迎合观众而不可能调整观众的审美。但是中央台忽视了一点，那就是辩论赛本身不是大众文化，不可能成为超级女声，95年的万人空巷仅仅是一个历史的巧合而已（那届的水平其实相对而言还是比较低的）。后来的事实证明，丢掉了文化底蕴而强调语言技巧的辩论赛，既没能讨好低端的观众，反而失去了高端的支持者，因此只能是逐渐淡出公众的视野。

这是一个循环。失去了观众的比赛，对于学校的意义也就下降了，再也没有哪个学校会如当年的复旦一样：全校规模数百人的选拔赛，选出蒋昌建这样的佼佼者（事实上，蒋昌建的普通话甚至不够标准，相对于另外三位辩手也是说话最不流利的，如果在现在恐怕没有学校敢上这样的辩手），长达三个月的封闭集训，抽调全校最精锐的文科学者轮流培训，数百本书的大规模阅读……而没有了学校的重视，许多优秀的学生也就无意于参赛了。这就进一步影响到比赛的水平。而当比赛的水平下降，变成执着于临场反应和口齿流利的争论时，反过来又塑造了评委的口味，他们往往也就根据这些方面的表现选出胜利者。于是，辩论赛逐渐变得越来越面目可憎、索然无味了，进一步失去观众。

我分析的是作为最高水准赛事的国际大专辩论赛和全国大专辩论赛，但引发我整理上述想法的，则是法学院与建筑学院比赛的录像。程序的问题，我不想再说了。只从场上表现来说，法学院是存在问题的，问题在于“自我表现中心主义”和“说服对手中心主义”，而从追求胜利来讲，辩论首先是“评委中心主义”和“观众中心主义”。这，或许是从我开始的那届辩论队给法学院塑造的路径依赖，我们太重视“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攻”，太强调严密的理论逻辑建构和知识储备，而忽视了评委和观众的口味。因此，法学院这场比赛在应变方面表现并不好，只有四辩表现了难得的大将风度。当观众和评委喜欢的是尚雯婕的时候，努力地去琢磨怎么演奏好莫扎特的协奏曲，可能反而让人觉得不够精彩。

建筑学院这边的表现，也还是颇多可圈可点之处，可谓“剑宗”风格的突出表现。考虑到有三位辩手是大一新生，更为难能可贵。虽然没有看到其他几场比赛的录像，但就我对于湖大辩论的了解，如果评委的构成没有发生很大改变的话，他们还能走得更远（不是说评委会偏向建筑学院，而是说如果评委主要是学工老师的话，会比较欣赏“剑宗”，毕竟他们不大注意从双方的辩论中听出理论逻辑和知识储备）。

或许开头的标题有些自恋了。如果说没落，可能也只是一种风格的没落而已。辩论总在继续，所以辩论赛也在继续。或许，正如全国和国际比赛已经再也看不到研究生的身影，更不可能出现当年剑桥三位博士一位硕士的超豪华阵容，以后湖大的比赛也就是成为类似于演讲赛那样的新生的舞台。这也挺好，即使是中学生，谁又规定了他们不能参加辩论赛呢？谁又规定了辩论赛一定要是某种形式呢？想唱就唱吧，至少可以勇敢的自我欣赏。

88年率领复旦首次夺冠的教练王沪宁，现在已经是正部级的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主任了。在他的身上，想来已不可能看到当年的那份少年心性。而当年那个令人神往的时代，也就是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狮心王

王沪宁，现在已经是正部级的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主任了
三个代表好像就是我们沪宁同志的杰作了……

distance小妖

谢谢师兄 [s:23]
法辩天下不会因为这样就倍受打击的，我们只会越挫越勇，我们还会继续努力。我仍然相信，人生会因奋斗而有意义 [s:23]

笑宽

中肯！
不过个人还是觉得法学院的风格路径是没有错的
因为这种风格站在了一种更高的立足点
如果仅仅是为了一场比赛迎合评委和观众而去搞辩论，就根本不可能有至今另每一个法学院辩论圈内人士津津乐道的辩论文化和辩论传统了
也就没有了行政楼512的火锅宴和回忆不完的故事，也就没有了人权办或模拟法庭的变态苦熬与欢声笑语，也就没有了法辨天下、思想的碎片…… ……
虽然在当年与气宗高手们相比自己内力最浅，所以相对最喜欢玩一些剑术上的花招，但凭心而论，理性分析，气宗风格不仅不能没落，还要发扬光大——至少在法学院应该如此。
当然，在一些技巧和比赛上，耍些花活也未尝不可，如果评委观众实在还是不买帐，就随它去吧
超级女生不是还主张什么“超女精神”么？
全当自娱自乐，自我陶醉
走自己的路，随他们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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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楼狮心王于2006-12-03 23:33发表的:
王沪宁，现在已经是正部级的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主任了
三个代表好像就是我们沪宁同志的杰作了……

不是他
滕文生的手笔

尖兵

想不到师兄对这些这么了解

普罗米修斯

引用第5楼尖兵于2006-12-04 01:00发表的:
想不到师兄对这些这么了解

普罗米修斯

这句话是我说的　

普罗米修斯

道理真的是愈辩愈明吗？

狮心王

蒋博如果放在今天的体制下
估计也只能是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了
九三年我才二年级……
现在也大三了
记得九五九六的时候似懂非懂地看舌战狮城
一晃十年
太匆匆……

7-212

辩论不如勾兑

湖大怎么不搞个勾兑赛

哈哈

靠雄辩赢得政治的时代那是古罗马共和国时期

狮心王

还有古希腊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