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昌：我国的刑法学教育（转贴）

蓦旭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专家学者、女士们、先生们 ：
   首先向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的成立表示热烈的祝贺和诚挚的祝愿，同时向北师大的邀请表示衷心的感谢！
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院长赵秉志教授电话邀请，安排我在这次会上发言，谈谈我国的刑法学教育，深感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现在我就这一命题谈几点意见。
   需要说明的是，刑法学是法学的一个部门，也是社会科学的一个部门，刑法学有它的学科特殊性，也有它与法学以及社会科学的共性。所以，谈我国刑法学的教育，虽然需要谈刑法学教育的特殊性问题，但也难免不涉及它与各法学部门或社会科学的共性问题。同时感到我国的刑法学教育这一命题，似乎应由教育部社科司负责同志来谈为妥，因为他们了解全面情况。我虽然几十年来都从事刑法学的教育工作，且参与主编过几部刑法学教材，但毕竟缺乏对我国刑法学教育的全面了解，所以这里只能谈谈个人的看法和体会。
   在我看来，我国刑法学教育的发展状况是良好的，培养的硕士、博士数量是多的，质量是高的，他们在学术研究和司法实际中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作为老一辈的学者，感到这些情况是令人欣喜的。日本著名刑法学家西原春夫教授在谈到他与我国刑法学界近二十年交往的感受是说：这些年来中国刑法学的进步，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自然，我国刑法学的教育也还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需要不断的改进。根据我从事刑法学教育的体会，觉得以下几点有必要引起关注。
   一要注意进行思想品德教育。
   教书育人是学校和教师工作的职责，从事刑法学教育也不例外。所谓育人，不仅是给学习者传授知识，更重要的是要对学生进行思想品德教育，使学生成为思想健康品德优良的人才。刑法学教育是培养刑法专门人才的，刑法人才是要从事刑法教学科研和实际工作的，刑法工作是惩治犯罪、保障人权、维护社会秩序、实现社会公平正义的，这就要求我们培养出来的人才要有良好的思想品德，这才能担负起应有的任务。法社会学大师艾里希说：“法官的人格是正义的最终保障。”正表明了这一点。因此我们在从事刑法学教育时要特别注意对学生进行思想品德教育，要求学生树立廉洁、公平、公正、正义的观念，为完成法律人的使命建立起可靠的思想保证。而要做到这一点，从事刑法学教育者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为学习者树立起榜样，不仅言教而且身教，才能取得较好的效果。否则“己不正焉能正人”，那样，所谓进行思想品德教育就会成为一句空话。
   二要进行深厚的文化积累。
   刑法是各部门的保障法，与各部门法都有密切的关系，同时犯罪行为千差万别，如何处理，不得不考虑各地的社会情况，因此对与社会学、社会经济、文化、风俗等情况以及各个行业的情况应当比较熟悉。再者刑法理论往往有一定的哲学背景，如刑事古典学派是以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的思想为基础的，要了解刑事古典学派的理论就应对启蒙思想家的思想有所研究。最后中国的刑法学教育特别应当对反映中国古代刑法学思想的著作，如韩非子、商君书、尚书中的吕刑以及汉书刑法志、晋书刑法志等著作适当的加以学习；此外，对中国古代的文学著作如唐诗宋词也需要适当涉猎，甚至背诵一些，以便于提高自己的文化素养。庄子说：“水之积也不厚，其负大舟也无力”。我们只有在厚重的文化积累的基础上，才能使刑法学的学习和研究达到更高的层次，因此我鼓励刑法学的硕士生、博士生注意在文化的积累上下一定的功夫。
   三要重视现代刑事司法理念的教育
   从事现代刑事司法必须以现代刑事司法理念为指导，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所以在从事刑法学的教育是必须给学员讲好现代刑事司法理念，让他们在思想上牢牢树立起现代刑事司法理念，例如我们过去讲刑法学很少讲到刑法的功能，而在当代外国的刑法学中，往往探讨刑法的主要功能有：一是法益保护，就是维护社会秩序的功能。二是人权保障功能，保障无罪的人不受刑法的追究和有罪的人不受不应有的追究。由于过去对刑法的人权保障功能没有重视，因此在司法实践中往往造成了一些冤假错案，例如去年湖北的佘祥林案，引起了全国的重视。最高人民法院姜兴长副院长在一次讲话中明确地提出：惩治犯罪与保障人权并重。这表明现代刑事司法理念在我们的司法实践中有一定的反映。现代刑事司法理念当然不止上面所述，此外还有疑罪从无、重重轻轻的刑事政策、刑法谦抑主义等不止一端。我们在从事刑法学的教育时要重视这方面的教育，使我们的学生能与时俱进跟上时代的步伐
   四必须坚持紧密联系中国实际。
   我们的刑法学的教育必须从中国的实际出发、从国情出发，分析刑法制度的是非优劣，才能得出恰当的结论。我们当前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正处于社会转轨时期，各种矛盾比较突出，严重暴力犯罪的发案情况仍然严峻，“杀人者死”、“杀人偿命”的观念深入人心，在这样的国情下，废除死刑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是脱离中国实际的。又如，某些行为是否犯罪化、是否非犯罪化，在考虑时都要从中国的实际出发，才能很好的解决问题。理论是为实践服务的，理论也是来于实践的。这就要求刑法学人应当深入刑事司法实践，倾听司法实践的呼声，总结刑事司法的经验，这才能建立起具有中国特色的刑法学。此外，中国历史上虽存在重刑思想，刑法过于严酷，但有一些中国古代的刑法思想现在看来仍是有价值的，这些应当反映在我们的刑法学中，使人们对我们的刑法思想能有一个全面的、正确的理解。
   五要正确对待外国的刑法理论。
   我们现在的刑法典都是学习外国的刑法典制定的，它反映了国外近代的刑法理论，我国刑法学也是如此。因此，为了推进我国的刑法学教育，我们不能不学习外国的刑法理论。但是我们只能借鉴而不能照搬，外国刑法理论的产生有其背景和文化基础，是否适合我们的情况，要分析研究，要从我国国情出发，拿来解决我们国家的问题。再者，外国刑法理论也是在不断创新的，对新的理论注意学习研究，例如，二战后德国WELGEL提出人的违法观、当前ROXIN大力提倡的客观归属论对刑法理论都做出了贡献。我们认真加以研究，找出可借鉴之处，推动我国刑法学的教育和理论的发展 。
   六是强调传授治学方法
   在从事刑法学教育时，我们还要强调传授治学方法，授人鱼，还要授人以渔。
   七是培养实际工作能力
   注意培养学生的实际工作能力，不仅让学生学会知识，还要让他们学会解决问题、分析问题、处理问题的能力。
（马克昌先生系武汉大学资深教授暨法学院博士生导师，北京师范大学刑事法律科学研究院特聘顾问教授，中国法学会刑法学研究会名誉会长）
   高铭暄教授的评论
   尊敬的马克昌教授今天在这里作了精彩的、言简意赅的讲座。马老师是我的学长，可以说是满腹经纶，学术的底蕴积淀很深厚。今天他所讲的，既是经验之谈，又是对同学们的勉励，讲得很全面。可以说做学问之道，见解深入而且深刻。今天给大家讲的是提纲挈领，但是字字珠玑。现在讲刑法学和五十年代初期是不同的，五十年代初期讲刑法学强调的是刑法是人民民主专政的工具、刑罚是政策的具体化，那时的政策强调惩办与宽大相结合，惩办是基础。完全不像今天，今天把这个问题提到更高高度、更加全面，现在我们讲刑法学强调的是公正的理念，这是相对于滥用职权、司法腐败的。我们今天强调公正的理念、强调人权的理念。人权的理念是我们今天讲刑法一定要强调的观念，刑法是犯罪人的大宪章这个观念过去是没有的。过去强调的是对敌专政。强调法治的观念，这个法治首先是法律干什么的，法律首先是保障人权的，是限制当权者自己的权利，保障公众、公民，特别也保障违法犯罪的嫌疑人，甚至对已经确定犯罪的犯罪人的权利的保障。我们刑法现在还要强调谦抑，不能动不动就用刑法制裁，刑罚是最后一道防线，这些观念都是我们今天应当强调的。现代的刑事司法理念在我看来是公正、人权、法治、谦抑和效率。这些理念可以推动我国刑事法治向前推进。
（高铭暄先生系北京师范大学刑事法律科学研究院名誉院长、特聘顾问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人民大学荣誉教授，中国法学会刑法学研究会名誉会长，国际刑法学协会副主席暨中国分会主席）
                                                                                          马克昌  2006-07-26 来源：京师刑事法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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