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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月满西楼

[舞文弄墨] 圈里圈外-----庄羽<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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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6:27: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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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小雨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高原的剧组里忙着给张萌萌化妆,在天津的张园
儿。深夜里,我能听见高原像狗似的跟小雨咆哮,“叫你们关电话,关电话,怎么
还打呀!小雨赶紧把电话关了,等着开机呢!”过了一分钟,高原大概是条到小雨
跟前了,特别大的声音,“叫你关电话!没听见啊!”小雨就无辜地把电话举到高
原跟前,“你老婆!”
  高原把电话接过去,特别没好气地说:“等着拍戏呢,你捣什么乱!”我说,
我有事找小雨,“有什么事收工以后再说!”这小子准是又忙疯了,真把他自己当
成剧组的灵魂了,而且还是脾气特别大的灵魂。我等着他把电话给挂了,没想到他
又补充了一句,“不许再打电话,听见没有!”我刚想说点什么,有个声音传进我
耳朵里,“导演,停电了。”我就听见有个人哈哈大笑,听声音我就知道是张萌萌,
她说,“这回好了,连供电局都帮着初晓!”我听着她的声音现在没那么厌恶了。
  其实打从一开始我见张萌萌就不怎么厌恶她,她怎么说都算长得挺好看的,虽
然我自始至终都站在李穹的立场上,我都觉得张萌萌总不至于属于被唾弃的那类人,
直到她跟高原的事情彻底败露,我才开始对她有了跟李穹一样的感觉,恨不得一到
捅死她那种恨,但是现在,好象那种感觉又没有了,说起来也真奇怪,我甚至觉得
当初我在众人面前给她的那一巴掌显得很幼稚。
  我说,真对不起导演先生,我真是有点特别重大的事情要跟小雨谈,特别特别
重要了,忒重要了简直,没再比这重要的事了简直……
  “得得得,别跟我这贫!”高原气也气不起来了,语气缓和了不少,“你不是
去新疆了吗?怎么还跟北京祸害人民呢!”
  “我一想,新疆人民也不大容易,我就北京忍着了。”这小子不让我贫,自己
开始跟我贫上了。下午回到家,我给大米粥打电话,说去新疆的事能不能再推一个
星期,大米粥说,要不你就北京待着算了,实在不行那哥们在青岛还有间别墅,你
就到青岛去写得了,海边的别墅,你一人儿住着,就当去避暑了。我一听也很好,
当时说了一句“此屁有理”肯定了大米粥的想法。
  剧务这时候又跑过来,跟高原汇报,“导演,电话打过了,人家说没准儿什么
时候能来电,发电机也问过了,没戏。”
  “真他妈操蛋!”高原自己嘀咕了一句,对着电话跟我喊上了,“都赖你!”
  我在电话里嘿嘿地笑着,听见张萌萌又在旁边说话了,“初晓,一会有人来看
我,要不你跟着一块儿过来看看高原得了。”她说话的语气就跟我们俩关系过铁似
的,我一边听一边感到纳闷儿,我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先是破坏我哥们儿姐们
儿的家庭,后来又睡了我们家高原,然后你又差点把高原给废了,就说你他妈的又
捞着一个更狠的靠山,如愿已尝地又上了这部戏,我也不至于就堕落到跟你关系特
瓷实的地步吧。
  我正想着,小雨接过电话,“初晓,你要没事就过来吧,你说的事我知道了,
我得跟你商量商量。”
  “这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你跟何老师一说,我也跟奔奔一说,父女相认,皆
大欢喜啊!”要不说近墨者黑呢,我跟奔奔待的时间稍微一长,我自己都觉得说话
的腔调不由自主就有点随她,“我意思是说,这是好事儿。”
  “不行,我拿不定主意,初晓,还是我跟你商量商量吧。”
  我想了想,也不知道高原同意不同意我去,就答应了小雨。每次高原工作的时
候绝对禁止我对他的一切骚扰。
  我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东西,把高原喜欢的几本漫画也塞在书包里,准备叫贾六
把我送过去。北京到天津开车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一点都不发愁。
  正想给贾六打电话的时候,文化公司林老板电话追过来了,开口就说“初晓,
听萌萌说你要去天津?我正准备走呢,要不我接着你,咱俩路上还有个伴儿。”
  我一想,这孙子四十好几了,有家有业的,为了这么个小蜜蜂晚上一点多开车
往天津赶,这帮人到中年又有俩糟钱的男人们都中邪了!就跟当初张小北似的,非
把这种不正当男女关系说成是爱情,实际上就是奸夫淫妇,那天我在大街上听见俩
七八岁的小男孩在我前边边走路边聊天,其中的一个小孩神情严肃地问另一个,:
“哎,咱班同学可都知道了,听说你爸包二奶,是不是真的?”另外一个稍微高一
点的,听完了一点不生气,“什么包二奶啊,校长跟咱们语文老师那种关系才叫包
二奶!张老师就是为了评职称才跟校长在一起的,咱班同学都知道。我爸那是为了
照顾那女的,只要人人都显出一点爱,时间将变成美好的人间嘛。”说完了还特别
得意地拍了拍他同学的肩膀。我当时听完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才七八岁的孩子就
把包二奶当成献爱心,用不了多久,嫖娼也能定性为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做贡献,
卖淫也能成为新兴的支柱产业,旅游业的主要组成部分,还是无烟产业,起码不污
染环境。如今这世道,真他妈叫人没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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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上车,林老板就冲我奸笑,直接就跟我翻那回在十三陵打人的旧帐,他着
人是典型的商人,做生意特别恨,没什么人性,对朋友还算过得去,我们合作过几
次,关系说不上特别好,过得去。
  “林老板,再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啊。”我先从他车上拿了一只芙蓉王抽了起来,
蓝色的烟蒂,抽起来味道淡淡的,很舒服,妈的五块钱一只的烟抽起来就是不一样。
“那天说好了是大家一块玩,不为别的,就为高兴,人家当事人都没什么话,你现
在出头有点没劲了啊。”
  林老板半天没说话,憋了一会冒出来一句,“我见过的人里头,再比你狠的恐
怕就没第二个了。”
  “别造谣啊,我他妈净挨人欺负了。”我白了他一眼,听得出来,他要不是知
道点渊源也不会这么说。
  “做女人还是糊涂点好……”
  “我他妈还不糊涂呐!当和人民教育我这么多年,我要再糊涂点,我还得去民
政局领政府救济。”
  “妈的,我也看出来了,谁他妈要是不开眼把你给得罪了,就等于自己抽自己
大嘴巴。”林老板摇摇头,“萌萌也不容易,年纪小,不懂事,你当大姐的多包涵
也就过去了。”
  “我就纳了闷儿了,要说张萌萌漂亮,比她漂亮的多的是,要说她聪明,我也
没看出来……你们这些男人怎么就跟喝了迷魂汤似的,都他妈犯贱!”
  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一点,我曾经试图跟张小北探讨过这个问题,他说得特坦白,
说不清楚,就是说不清楚的喜欢她。根据我的观察,还发现稍微年轻点的,比如高
原,胡军,大米粥之流,还真不怎么喜欢张萌萌这种女孩,别看高原和她睡过,我
看得出来,他纯粹是一时的冲动,跟喜欢不一样,再据我的观察,林老板对张萌萌
跟张小北对张萌萌还不怎么一样,林老板对她是喜欢,张小北多少有点爱的成分,
喜欢跟爱还是有区别的,喜欢是一种愉悦的心情,就像林老板一看到张萌萌的时候,
那张枣核形状的脑袋就情不自禁地左右摇晃起来,脸上就是吃了春药的表情,而爱
与喜欢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爱里面会有包容的成分,张小北看地很清楚关于这个女
人身上的一些缺点,比如说虚荣,急功近利,但他还是愿意为张萌萌成为一个演员
的梦想去求人,花银子,用他的话说,萌萌年轻,这些是难免的。我操,想起张小
北说的这些话我就生气,还不是一般的。
  林老板的一席话说得特别透彻,叫我彻底明白是为什么张萌萌在中年的,事业
有成的男人中特别有市场的原因了。
  林老板说,男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就开始害怕,有钱,有事业,有老婆孩子,公
司里人人尊敬,社会上有头有脸,甭管走到哪都得挺直了腰板,说话办事像个人似
的,越是这样自己越是心虚,心里说不出来的累,特别想身边能有个人,把自己当
成个孩子似的疼着哄着,也能在地板上打个滚,在女人怀里撒个娇唔的。我听他说
话听得直入神,我跟张小北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还真是的,他走到哪都人五人六的,
一帮人唔泱唔泱地围着他转悠,请示这个汇报那个,也许他真的需要这样的一种感
觉,虽然听起来有点别扭,但也许是真的,再一个女人面前放纵自己,可能对他们
这种男人来说就是最好的一种放松,而张萌萌就在这些差不多是她爹的同龄人面前,
尽情展示她的母性,叫这些男人无比地眷恋她,歌颂她,崇拜她,说实话,一般人
还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设想一下,你能像一个妈妈那样对待你爸吗?所以张萌萌
这种人的成功是必然的,站在经济巨人的肩膀上,自然能够得到一些一般人望尘莫
及地东西。
  大早以前,老B 跟我说过一句关于文艺圈的大实话,她说“那些没成名的漂亮
妞儿,只要能把自己豁出去,出名就像脱衣服一样容易,只要你能豁出去。”我现
在想想,真是有道理,有道理啊!
  不过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来张萌萌那么小的年纪居然会有那么多的母性,把
这些男人紧紧抓住,让他们用大把的钞票,机遇,甚至灵魂去回报她,着实也不容
易,我反正是做不到,不过我已经决定锻炼锻炼,像我奶奶那样对待我爸试试,就
算我爸不介意,估计我也坚持不了多久。
  到了天津,张萌萌像小鸟似的扑向林老板,“亲爱的,你可来了。我要的东西
带来没有?”我一阵头晕,有这样对待孩子的妈吗?我看高原,高原对张萌萌的表
现司空见惯了大概,就像没看见一样。
  林老板跟张萌萌耳语了一阵,张萌萌就走过来招呼我和高原,小雨三个人,
“初晓,咱一起出去吃点饭吧,都饿了。”她笑模笑样儿的,好象忘了我打过她的
那巴掌,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她,可她这样对我,我还真说不上来有多厌恶她。
  “不了吧,我找小雨商量点事儿。”我也笑着回绝她,“林老板风尘仆仆赶来
看你,我们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啊。”我说着对林老板眨眨眼,诡秘地笑了笑,他
没说话。
  “那要不我们回来给你们带点儿。”我还真没发现张萌萌心胸这么豁达过,模
样好看,面子上的事又做得好,叫男人不喜欢还真难。不过我想起来我初次见她的
时候,面对李穹的时候她不卑不亢的神情我就想笑,可能她天生就是一个演员,她
在生活的舞台上尽情地表演,塑造各种各样的女人,不容易呀,小小年纪。
  高原带着我跟小雨到他们住的宾馆里,门口外面停了好些出租车,看着我们走
进去,还以为高原是嫖客呢,俩出租车师傅操着天津话讨论了一翻,“真行,一个
人带俩,现在流行这么玩嘛!”另外一个说得特别直接,“妈的,林子大了啥鸟都
有。这他妈的不是傻B ,是大傻B ,挣钱容易吗,往那一躺,都给她们……”我们
走过好长一段距离,我还能听见他们讨论,小雨闷着头开始笑起来,高原也笑了,
看着小雨我说,“咱俩真叫一个冤,好好的被人当成傻B 了,还是大傻B !”小雨
就笑出声儿来,高原走前面,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明白过来的时候,猛地站住,
转身,警告我,“别逼我出手啊,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并且比画了一个跆拳的
姿势,活脱脱一个大尾巴狼的形象。
  走到房间门口,高原开门,小雨先进去了,我刚迈进去,高原一只手从背后掐
住我的脖子,“小伙子,看今天我不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一双瘦骨嶙峋的鸡
爪子掐得我生疼,我求饶,“政府饶命!”“哼哼,你说,你今天干嘛来啦?”高
原阴阳怪气的,乜斜着眼睛。
  “报告政府,我找小雨同志有重要情况汇报,快放开,疼。”
  “哼哼,小子,今天放过你,以后还敢不敢啦?”
  “不敢了,我以后像缅怀毛主席那样仰望你!”
  高原听了,美滋滋地放开他罪恶的手,马上又觉得不对,再来抓我,我已经一
骨碌跳到床上,躲到小雨身后了。高原恶狠狠地瞪着我,说了一句,“算你跑的快。”
就出门给我和小雨买饮料去了。
  小雨笑着看着我,“你还说人家高原心里没你,这些日子我就没见他笑过。”
说得我心里美滋滋的。
  “你说说为什么不能告诉何老师奔奔的事啊。”我跟小雨说了我在奔奔的姥姥
家看到的那张照片就是她的男朋友,那个诗人,我以为小雨也会跟我一样的兴奋,
急于让他们父女相认,小雨却顾虑重重。
  “不是好事儿。”小雨笑了笑,“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觉得这事他妈的有点玄!”
  “我怕那小人精怀疑,没干把照片拿回来叫你看看……”
  “倒不是这个,……”小雨沉思了一会,我递给她一只烟,“你这么一说我想
起来,他以前好象说过,当年她把女儿放到街边的时候放了一张照片在襁褓里……
这事说起来真没法说,还得赶高原商量商量……”
  “切,你还嫌不乱啊。”小雨这么一说我都能想象得到高原对这件事情表现的
多么不屑一顾,“他那种自认为不俗的人,要是能对这些事情表现出多少热情那才
奇怪呢。”在这一点上我绝对有信心。
  小雨忽然就笑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金钟罩,铁布衫,小李飞刀,爱情子弹
在呼啸……”然后将自己重重摔在床上,表情非常沉重。
  我看着她,心里想,真是诗人的女友,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神神道道的。
  过了一会,小雨问我,“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怎么认识的。”
  “高原介绍的。”
  “那我跟高原呢?”
  “嘁,你可真够逗的啊!”我也倒在床上,在屁股上打了他一巴掌,“你问我?
你们不是以前在一个组里吗!”
  “那又是怎么跑到一个组里去的?”
  “那我哪知道啊。”我懒懒地,忽然有点犯困了,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嘿嘿,”小雨笑起来,“看来高原真没告诉过你。也是,他这个人像他爸爸,
心里永远隐藏得住秘密。”
  “嗯?”我一骨碌爬了起来,“看起来有文章啊,说来听听。”
  “他才是高原的爸爸。”
  “谁?”
  “何。”
  我一个没留神,栽到地上,脑袋磕了一个大包,这也忒他妈邪乎了吧,这么大
的事这小子从来没跟我说起过,难怪我老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不俗的气息呢,让我莫
名其妙地喜欢这小子,这回轮到我喃喃自语了,“这玩笑开大了吧。难道他跟奔奔
还是……不能不能,奔奔才二十刚出头,比他小那么多呢,难不成他妈……”
  “谁说他们俩一个妈啦!”小雨也坐起来,胳膊抱着双腿,瞪着我。
  “同父异母?”我忽然想明白了,“这也忒他妈俗了吧。”
  小雨点点头,不置可否。
  我是真没想到,原以为生活也就是个小舞台,今天才知道,感情是个大剧场,
你不光是演员,还得受累当观众,不知道高原能不能接受他妹妹是一个性产业领袖
这个既成事实。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6:27:4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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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原抱着几罐可乐进屋的时候,我和小雨都在思考问题,俩人在床上背靠着墙,
并排坐着,高原推门进来,我跟他打招呼,“嘿,何原!”
  高原愣了几秒钟马上反应了过来,五官立刻纵成了一个包子,把可乐往地上一
扔,“你大爷初晓!”
  我没以为他真急了,继续跟他开玩笑,“你的身世已经暴露了何原同学,只可
惜你现在的名气比什么张艺谋,冯小刚还差点儿,不然的话我把这情报向媒体一抖
落,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不过凭你现在的名气,也够轰动的了……”我还没说完,
小雨就一个劲儿地用手掐我的后背,我再看高原,他铁青着脸,额头上的青筋都暴
了起来,狠咬着牙根儿,我看得出来,他这是强忍着没发作出来,我一看他这样,
知道是真生气了,我赶紧哄他,:“对不起啊,对不起高原,我跟你开玩笑呢……”
我从床上爬起来,跳到他跟前,摇晃着他的肩膀,:“高原,高原,对不起,对不
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对毛主席保证不是故意的。”
  我这么一道歉,高原还来劲了,使劲儿地一甩胳膊,在我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
下,被他吓了一跳,往后一退,一脚踩在可乐瓶子上,挣扎了一下,到底没站稳当,
侧着身子倒在地上,下意识里赶紧伸出右手一撑,撑是撑住了,胳膊却抬不起来了。
  我在地上吱哇乱叫,高原赶紧伸手拉我,小雨也从床上蹦下来,俩人一起把我
拽了起来,“完了高原,这回你满足了,你让我生活不能自理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我皱着眉头,笑着说到。
  小雨关切地看着我,一个劲儿地问,没事吧,你胳膊没事吧初晓。
  我看着高原,还是笑着跟他说话,“断了,真断了,我有感觉,骨头碎了。”
  “少他妈扯淡,别装可怜啊,没完呢。”高原一边说,一边在我右胳膊上拍了
一下,我像被电到了似的,从地上窜了起来,把他刚才问候我大爷的话又还了回去,
“你大爷!跟你说断了断了,你还打!”
  这回高原信了,也慌了,抓着我的肩膀说:“走,上医院。”
  真是应了贾六同志的那句名言了:命苦不能怨政府,点儿背不能赖社会!我他
妈招谁惹谁了!
  从医院回宾馆的路上,高原抚摩着我的头发,教育我,“瞧见了吧,教训是血
淋淋地,看以后你还敢不敢了!”
  “滚蛋!别他妈刺激我了!”我右胳膊上打着厚厚的石膏,缠了足足有一斤绷
带,剧组的车里没空调,热得我直犯晕,“告诉你啊,教训是血淋淋的,看你狗脾
气以后改不改!”
  “改。”高原说得很轻,说完了赶紧哪眼看了看剧组的司机,司机也正看他,
高原立刻就对着司机笑了笑,“我真是拿她一点辙都没有,谁摊上她这么个主儿,
这辈子算是搭进去了!你找女朋友可得慎重点啊,前车之鉴。”
  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二十刚出头的样子,笑起来,哼哼着,:“这就是爱,
说也说不清楚……”
  “可不说不清楚吗?她忒混!”高原接过来,补充了一句。
  我在他们剧组的司机面前给高原点面子,没说什么,也是因为胳膊疼得厉害,
懒得张嘴,要是平时,我的拳头早就挥过去了。
  高原说暂时先让我留在天津几天,回北京也是给我妈添堵,就我现在这样,上
个厕所有得专人伺候着,回去叫我妈妈这么伺候我,我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高原
也是忙的没黑天没白日的,到是小雨和张萌萌陪着我的时候多。
  跟张萌萌接触的时间长了,我居然发现了她身上许多优点,真是我以前没想到
的,我想李穹要是知道我能跟这小蜜蜂现在关系这么亲近,她肯定对我不依不饶,
搞不好会跟我绝交,我估计张小北要是知道了,也得找不着北,就连我自己也不知
道为什么会这样。我问高原怎么回事,他到看得挺开,跟我说,这有什么呀,冤家
宜解不宜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对头强吧!我心里到是能接受高原的观点,我
就是面对眼前的这些人和事物总有点雾里看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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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说女人是从男人眼里看女人,我在男人眼里看到的张萌萌是迷人的,充满
挑逗的,有时很柔弱的需要保护的,我想,男人的天性都是虚荣和充满当英雄的梦
想,在张萌萌的面前,大约男人的这种成为英雄的梦想会被更加强烈的激发出来。
  说实话,张萌萌很独立,她对我的照顾也很细致,我不知道她对我们以前的冲
突究竟是怎么看待的,似乎她是一个很豁达的人,属于人们常说的那种一切向前看
的,那天我上过厕所,她帮我拉牛仔裤的拉链的时候,拉练卡住了,她埋着头,一
条腿跪在地上帮我修拉链,鼓捣了有半个多钟头才弄好,她还帮我擦过后背,帮我
换过背心,我那个时候的心情特别特别地复杂,但是在男人的面前,她永远有办法
叫男人照顾她,呵护她,她看男人的眼神里总是充满着犹豫和顾盼,这点真叫我没
法认同,我一看见她那付德行,我就反胃,这个女孩,她性格里面的反差实在是太
大太大了。
  那天张萌萌拍完了一组镜头之后,可以休息两天,林老板打来电话,说要来天
津接她回北京,张萌萌拿着电话,声音柔柔地跟姓林的那冤大头发嗲,连我听得骨
头都发软,也就不奇怪男人听到她这么说话撒娇肯为她出头,花大把的银子了。而
且,张萌萌手里的大款可不止一两个,有一次,我甚至听到小B 的前夫还给她打来
过一个电话,言语非常之轻浮,我发现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贱,张小北在他们中间
算是比较有骨气的,好歹也能在张萌萌面前发发威,让这小蜜蜂知道知道自己的地
位,其余的这些都把自己降低到了工蜂的地位,张萌萌俨然一个蜂王,我就是他妈
的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她打完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发呆,我觉得这个家伙才真会装孙子,装得跟真的
似的。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问她,:“萌萌,你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她笑笑,“你不会把我当朋友的,我自己知道。”
  “为什么?”
  “呵呵,还用问?”她看着我,我觉得她真是天生了一付婊子相,就算看着我
的时候眼睛也忍不住会放电,受不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接受这种女
孩,我甚至连奔奔都能坦然地接受,但是我没办法接受张萌萌这种,一样是卖,她
的身体好歹还有个价钱,她的灵魂却是白送的,或者说,这家伙根本就没有灵魂,
我有点可怜她,当然是我一相情愿的可怜,人家本人不知道。
  “我觉得你会成功的。”
  “为什么?”她特别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希望我给她一个理由。
  我靠在沙发上笑了笑,“说不出来,就是感觉。这次的戏,我感觉你跟高原都
会成功,尤其是你,你的好日子快来了。”我说的好日子是不用在依附男人的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所希望的好日子。“你知道吗,你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什么气质。”她显得有点兴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称赞她,在她看来,我
的话的开头像是称赞,其实我如果全说出来,恐怕她会有给我一个嘴巴的冲动,不
过我猜她现在不敢,虽然有人给她撑腰,毕竟她现在知道了我在高原心目当中的位
置,她好象变的成熟了许多,在为人处事方面。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想说。
  “说呀,说呀,什么气质?”她瞪着铃铛似的眼睛追问我。
  我心一横,说就说!“什么气质?说出来可能会让你失望,你的气质就是非主
流的气质。”她立刻不言语了,似乎在思索我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觉得她的脑子快
赶上计算器了,在这个奔腾的时代里她的脑子比算盘稍微好一点。
  我回北京那天也是坐林老板的顺风车走的,临走之前的晚上,我跟高原聊了半
宿,关于奔奔,关于他妈和诗人,关于他心里的想法,高原还真是舍得对我掏心掏
肺的,攒了三十年的秘密在我临回北京之前的晚上全抖落给我听了,也赶上那天晚
上他喝得有点高。
  人跟人啊,我觉得那天听见两个七八岁的小屁孩子聊天,他们说的一句话挺对
的,什么叫“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呐!说得容易,做
起来可真不简单呐!我一想,这次我一回北京就去给奔奔献爱心,我这心里就激动,
说句实在话,我自从七八年前从天桥底下把张小北给鼓捣去了海淀医院之后,这么
些年,我没做过一件象样的好事,说起来都觉得对不起人民,主要是没赶上机会,
这回就算叫我捞着一回,我绝对不轻易放过。用高原的话说,我这叫闲的!
  我在天津住了一个星期之后,带着高原“不许传”等一系列的指示回到了北京。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6:27: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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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北京,大米粥听说我不能写字儿了,巴巴地跑来看我。我知道,看我是假,
我心里明白,他主要是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真断了胳膊。圈里人经常有出尔反尔
的事儿,为了面子,最常使的招数就是对外谎称身体不适,可不是吗,身体是赚钱
的本钱,甭管多大的事只要说身体不适给推脱了,谁也不能说出点什么来。大米粥
这个演员队伍里的老油条,这些猫腻他在清楚不过了。
  等到他跑到我家里来,一看见我的惨状,立马换了同情的面具,满脸的痛心疾
首,“真是的,真是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哥们前天还问,说会不会你不想写
了,要不要另找别人,我还说让他放一百个心,人家真是放一百个心到厦门去忙活
了,你说你又出了这档子事。”喝了口茶,看了我一会,自己又叨咕了一句,“那
你给我找个人吧,等着要本子呢!”
  我一听就火了,“我他妈该你的呀大米粥!”我这么一吆喝,大米粥一口茶喝
呛了,一个劲儿咳嗽,脸憋得通红伴随着头摇尾巴晃的动作,那也不行,我真怒了。
“你说说大米粥,我都这样了,你不说先安慰安慰我,倒先着急怕挣不着钱了!钱
就那么重要,你姐妹儿的胳膊就不重要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这样啊。”好容易消停下来了,他赶紧跟我解释,
“我就是说啊,谁想到会有这种意外啊,你呀,已然都这样了,你就塌实跟家养着
吧,青岛那边你随时可以住,当养病了,反正那别墅也谈好了,空着也是空着。”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多少舒服点。闷着头又想起上回小赵那挡子事来,“这回
咱先不说,上回小赵儿那码事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以后这种欺男霸女的勾当咱能不
能少干点啊,谁家没个兄弟姐妹呀,都是他妈爹养妈生的……”
  “得得得,这话你说八遍了!”我把大米粥给说烦了,“我不也是受人只托吗?”
  “你受人之托我不管,以后反正别让我干着没脸的事!人家有人此为这事跟我
闹掰了。”
  “怎么着?有别人看上那小姑娘啦?”大米粥狡黠地笑了笑,“说实话,那小
姑娘是不错……”
  “少扯淡!”我白了大米粥一眼,“你当人家胡军跟你们似的?”
  “谁们?谁们啊?那是他们!”他伸着脖子,拿手指了指门口,“我要真不那
么洁身自好,我怎么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可能吗?”大米粥抽上一只烟,“跟你说
点正经的!”
  在我的印象当中,大米粥自打跟我认识,说出来的正经话还真不多,不过我看
他表情的严肃程度,能看得出来,即使不是很正经也绝对是圈子里比较有影响里的
小道消息,我也就没吭声,平心静气地听他说完。
  听完了之后我再也没法平静了,愣愣地看着大米粥,问了一句“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就昨晚上的事,我在现场呢!”
  我又马上给李穹打电话,手机关着,家里没人,打胡军的电话,也关着。李穹
啊李穹,我早就想到了她得吃亏。
  我又愣了一会,赶紧一拍大腿,进了里屋抓起背包往外跑,“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一边往脚上套鞋,一边责怪大米粥,“你这会儿有事没事啊,要没事跟我看看去!”
  “我没事,可你上哪找她去呀!”大米粥站起来跟着我往外走。
  大米粥说李穹叫人给打了。她现在跟大米粥在一个组里,方明的导演,昨天晚
上她刚拍完最后一场戏,一起在街边上吃了点东西,李穹吃完饭去了一趟洗手间,
最后一个出来,有的人已经开车走了,大米粥也正对着饭店门口的方向在倒车,李
穹刚出来,朝她的车走去,没走几步,就冲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揪着她的头发,
给了她两个耳光,另外一个也对她又踢又踹的,大米粥一看,立刻冲下车叫那两个
人住手,俩人一看有人过来,撒腿就跑,大米粥形容说,李穹那时候已经快晕过去
了,满脸都是血,他赶紧就带着李穹去了附近的医院,眼角的地方缝了六针,后来
他又把李穹送回了家,最后李穹还嘱咐他,千万千万别跟别人说……看来李穹还是
了解大米粥有一张像破瓢一样漏的嘴,幸亏他还没漏给别人,我完了好几遍,都跟
谁说过这事了,大米粥对天发誓,除了当事人,我是第一个知道的,我像高原警告
我那样,瞪着眼睛警告大米粥,“不许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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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穹住的房子是原来他跟张小北的家,离婚以后张小北就搬走了,他们这个小
区环境和治安都很好,大约住的都是有钱人,门口的保安站在那都透着那么神气,
我跟大米粥到了门口,大约是因为看着眼生,把我们拦住问了个底儿掉,幸亏我还
记得他们家住多少楼,多少号,要不看那小保安的意思,还得把我们拦在外头。
  进了小区,大米粥感慨地说,“这年头,这么认真负责工作的能有几个?为什
么都不认真啊,不就是怕招骂吗?”自己觉得特别有道理,点头称赞自己半天,
“还就是这么回事,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我和大米粥站在25号楼地楼底下呼叫8 楼的住户,门口有摄象机,他们在家里
能看到是我和大米粥,胡军一边开门一边说了一句“你们怎么来了。”我跟大米粥
进到楼里,有钱就是好,电梯直接入户,到了八楼,胡军已经把门打开,站在门口
了。
  “你们怎么来了?”他见我们从电梯里出来,又问了一句,“你胳膊怎么回事?”
  “高原打的。”我看了他一眼,回答说。
  直接进了李穹的房间,她在床上坐着,刚爬起来的,一看见大米粥,她说:
“我就知道你得跟她说!”倒是没有不高兴,但是我看得出来她眼睛里面的责备。
  我想,现在真是不比从前了,要是搁以前,出了这样的事情,李穹准会第一个
想到给我打电话,跟我商量,现在我们真的生分了许多,我知道不是因为张小北已
经不在这个家的关系,实际上这么多年以来,我跟李穹之间的交情真的是很深很深
了,我一直以为是不会变的。当然,即使是现在,我们也还是比一般的朋友更近,
究其根源,恐怕是因为高原和胡军的关系,因为高原和胡军之间像兄弟般的情感,
我和李穹至少应该比别人更亲近一些,至于我和她之间的感情,我不知道它们消逝
去了哪里。
  最后一次来这个家是在差不多一年多之前了,来打麻将,我还记得李穹当时做
了一付大牌,豪华七对,单叫二条,那天打牌的除了我和李穹还有张小北和他们公
司的一个副总,四个人谁也不服谁,都暗自使坏,我是李穹的上家,算定了她要条
子,我纂着没用的好几个条子就是不给她,我上家是张小北的副总,那哥们也狠算
计我的牌,我不要什么他就发什么,后来牌都快抓没了,谁也不和,李穹有点急,
哆嗦哆嗦地点了一只烟,一脸真诚地看着我说了一句,“有二条没有,给一个!”
我当时手一软,把个二条放出去了,那把牌李穹能赢好几千,张小北跟他的副总非
说我们耍赖,死扛着不给钱,最后李穹“叭”地一拍桌子,“愿赌服输!少废话,
都拿钱,给了钱我请你们喝汤。”最后俩人才不情愿地把钱掏出来,张小北地副总
见我没给钱,指着我,跟李穹开玩笑说“怎么不跟她要啊?”李穹一边往钱包里装
钱,一边笑嘻嘻地说,“这种高级炮手就是各位的榜样!”之后,李穹开车,带着
我们仨到崇文门附近的一条胡同里找了一个门脸很小的小吃店,请我们喝汤。我知
道现在还记得,那里吃饭的桌子和椅子都是简单的三合板订起来的,感觉油腻腻的
好久没擦洗过的感觉,连碗筷也是粘乎乎的没洗干净,老板特别喜欢钓鱼,是李穹
陪她爸一起钓鱼的时候认识的,那天我们谈笑风生,说了许多笑话,李穹笑起来的
样子很像美国那个著名的大嘴明星,我们先是吃了点羊肉,后来叫老板给宰了一只
王八放在涮过羊肉的汤里,味道非常鲜美,我喝了很多,李穹还警告我说当心喝多
了会流鼻血,我当时没听,吱吱吱吱的喝了有六七碗,知道现在,我一直也没机会
告诉李穹,那天我回家之后,真的流了好多鼻血。
  我面前的李穹鼻青脸肿,额头上缠绕着厚厚地绷带,我向她笑了笑,扬扬我同
样缠绕着绷带,打着石膏的右臂,什么话也没说,李穹很艰难地对着我咧了咧嘴。
  大米粥揪着胡军进了书房不知道去商量什么了,我想,他是在向胡军描述犯罪
分子的样貌。
  “怎么样了,还疼吗?”我尽量还像以前一样地跟李穹说话,像以前一样地尽
量放松我自己,我发现很困难。就好象贾六说过的那句关于我的话一样,我跟李穹
之间也有了那么一点距离,你说这距离大不大?还真不大,就那么一点点,究竟这
一点差在哪里?我不知道。
  “你怎么搞的,还正好是右手!”李穹从冰箱里给我拿了一罐冰茶,在我傍边
坐下来,“我还行,不怎么疼了,就是肿的厉害,昨天晚上特别疼得厉害。”
  “我这是自己摔的。”我先交代自己胳膊的问题,接着又问她,“知道是谁吗?”
  李穹摇头,表情很无奈。
  “得罪谁了?”
  “没有。”她还是摇头。
  “伤口厉害不厉害?医生怎么说?”我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一阵又一阵地感到
酸楚,转移了话题。
  “这缝了六针,”她比划了比划额头,“其余的地方都不碍事儿,我问了,说
不会留疤。”她停了一会儿问我,“高原怎么样?”
  “他还好,天津呢。”
  接下来,我们都没有话说了,我喝着冰茶,脑子里一片空白,望着门口的方向,
李穹将头靠在沙发的靠背上,眼望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叮
嘱我,“别告诉他。”
  我点了点头,“知道。”李穹说的他是指张小北。
  “别想了,”我伸出手去拍拍他的大腿,“要不咱俩去青岛住一段时间吧,这
时候北京也怪热的,正好我手不能打字,你跟我一起去得了,帮我打字,还能休息
休息,这半年……我们过得都挺累。”
  李穹想了想,“过几天再说吧,昨天报案了,可能公安局这几天得找我问话。”
  正说着,有个人给我打来电话,是个出版公司的编辑,说是我有个小说他们很
感兴趣,想出版,我问是哪篇,他说就是关于一个美国男人和一个中国女人在北京
生活的,很有卖点。我想了想,的确是写过这么一部小说,一年前了,我不记得给
过哪个出版社的编辑,他说是一个朋友推荐给他的,我问谁,他说也是我的朋友,
一个开出租车的师傅。
  我一下想起来了,肯定是贾六。还是去年冬天,贾六说想买一辆新款的夏立,
是夏立厂和日本丰田公司合作生产的,听说网上有图片,就到我家里来看图片,正
好我刚打出来的稿子在电脑旁边放着,他走的时候就带走了,说是拿回去不忙的时
候看看,没想到他不光自己看,还给别人看,我还真没想到。
  我想了想,就答应给编辑了,我说行啊,你们要是觉得好就出版吧,能换回点
银子也不错。然后编辑又说,我听您那个朋友说您男朋友是导演高原,您本身也是
个编剧,我们正在策划一本演艺圈生活状态的书,稿费很可观,正想找人写呢,您
写正合适。
  他刚把着意思表达完整了,我就连爆竹似的说了好几个“您饶了我吧。”给多
少钱我还真不敢写这样的书,我还想多活两天。
  我记得很早以前我跟高原开玩笑的说过这样的事,高原立刻就跟我急眼了,这
是他们文艺圈里的规矩,别管介绍采访也好,还是发表评论也罢,你只能针对你自
己,别人的事就算你知道的多清楚,也不能说,并没有谁明确过这个规矩,只是大
家都很默契地遵守着。
  放下了电话,李穹正微笑的看着我,眼睛里面满是赞扬。
  我晒笑着“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李穹摇摇头,“我有时候真羡慕你,潇潇洒洒,充满自信,谁也
伤害不到你。”李穹说得淡淡地,我不知道我接电话时候的表情和言语又让她想到
了什么,从空姐到全职太太,再到现在做起了演员,她好象跟一般人走了一条相反
的路,可说起来都不外乎表面风光,内心比较空虚,我想可能她羡慕的是我精神上
的富足吧,说实话,我自己并不觉得,可能人都是看着别人生活得比自己容易的缘
故吧,我有时候甚至羡慕奔奔的生活。
  这时候胡军和大米粥出来了,胡军说走吧,咱找个地方吃点饭去,我看看李穹,
她显然不愿意出去,摇摇头,“你们仨去吧,回来给我带点儿。”
  “那好吧。”胡军点了点头,“咱们走吧。”
  我看看李穹懒懒的样子,我说别出去吃了,出去买点菜,就在家里做点吧,一
边吃饭在几一边还能商量商量。
  李穹听了我的话,显得很欢喜,吩咐胡军,“胡军你开车跟何希凡一起去买菜
吧,我跟初晓把冰箱里的扁豆择一择,你看着买点水果什么的。”
  这样,胡军和大米粥去买菜,回来以后,我们四个人每人做了一个拿手的菜,
喝了一点红酒,加了冰块和柠檬的,那顿饭我们吃得很愉快,席间没有再谈及关于
李穹这次的意外,我们说了许多的笑话,都是李穹和大米粥他们拍戏的时候闹出来
的。
  那天吃过饭之后我跟李穹的关系又恢复到了从前,借着酒劲儿,我跟李穹又相
互说了许多肝胆相照的话,我真是喝了不少,回家之后我妈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
问我去哪了,我说我去安慰李穹了,又把事情从头到尾给她叙述了一遍,我妈用赞
扬的口吻说,这就对了,朋友之间就要相互信赖,相互忠诚,我嘿嘿地笑着跟我妈
说:“得了吧,老太太,这年头儿除了狗,谁还能对人忠诚啊!”老太太立刻勃然
大怒,大骂我是个混帐东西。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6:28: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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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半夜里我睡得正香,忽然听到电话响,接起来一听,是高原打来的。
  他先问了问我的胳膊怎么样,我又主动地跟他说起了李穹的事情,他恨恨地说
了一句“他妈的,这圈儿里的都是他妈大粪。”我没忍住,就嘿嘿地笑了起来。
  高原又说起了他上次在国内得奖的那个电影,他说拿去了柏林参赛,已经获得
了最佳导演的提名,他说起来声音淡淡的,我听了却格外兴奋,一下字困意全无,
点了一根烟,抱着电话坐在地板上听他说话。
  高原说他最近老睡不着,烦,脑子里很乱。他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说起话
来也是东一句,西一句的没个主题,我说要不我明天去天津看看你吧,他就说不用
了,你还是找时间多跟奔奔聊一聊吧。
  我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因为这件事在烦,我心里明白,他把这事情看得很重,
我在天津的那几天,基本上已经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高原现在的父亲,
那个著名的物理学家,到现在还不知道高原不是他的儿子,高原也是大学毕业之后
的一次体检当中偶然知道了他爸和他妈不可能生出他这个血型的孩子来,高原的爸
妈都是A 型血,高原的血型是AB. 高原说那时候他刚大学毕业,心里想着这件事,
想问他父母又不敢问,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问他妈,说是不是当年在医院里抱错
了孩子,他们家老太太才流着眼泪告诉他事情的经过。
  老太太和诗人是邻居,两家父母都是高干,诗人的父亲还是部长,两个人是青
梅竹马的恋人,就在两个人准备结婚的时候,诗人的父亲被打倒了,由于罪过特别
严重,连高原的老爷一家也受到了波及,在爱情的力量驱使下,诗人与高原他妈一
到两段,高原的老爷也特别支持这一举动,一个月之内就把高原的妈妈介绍给了自
己的一位部下的儿子,就是现在的高原的爸爸,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高原说他妈
特别不愿意再提起这些事情,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并不是个人的错误,听起来却
更让人心酸。
  电话里,高原幽幽地说,他对诗人没有感情,毕竟这三十年来精心养育他的是
他现在的父亲,毕竟老头没有丝毫的准备,如果说一定要有一个人受伤,高原自己
到宁愿是他们家老太太,他说老太太比老头坚强。
  说起与诗人的相识也很有趣。高原从大学毕业的时候就知道了,他的亲生父亲
是另外的一个人,却从来没想过可以去找寻过,直到他毕业三年之后,在一个电影
学院同学的聚会上,小雨带着诗人也去参加,最后所有参加聚会的人在一起拍了一
张合影,高原拿到合影之后就随便地放在他们家他一直空着的房间里,忽然有一天
他妈给他整理旧东西的时候发现了那张照片,发现了照片上的人,于是把端坐在中
间的一个清瘦的戴眼镜的学者指给高原看,并且告诉他这个才是他的父亲,高原跟
我讲这些的时候是在天津他住的宾馆凌乱的房间里,他说得特别平静,他说他知道
了以后当时觉得血管里的血汩汩地流动发出一种声音,让他整夜整夜的不能安眠,
连续几天,他翻来覆去地想,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给小雨打了一个电话,把事情
原原本本跟小雨说了,在小雨的安排下跟诗人见过一面,他很尊重诗人,可是并没
有多少激动,诗人比他还要平静,他们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在一起聊天,像朋友一样
坐在茶馆里,高原说他看得出来,诗人那天特别高兴,临走,诗人也像哥哥一样拍
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还是保持朋友的关系,不要走得太近,因为他自己没有尽到养
育高原的责任……
  高原说他对诗人没有多少感觉,也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兄弟姐妹的缘故,当我跟
他说起奔奔的时候,他感觉到血液在啊身体里缓缓地蠕动,提醒他什么,究竟是什
么,我不得而知。
  最后,高原在电话里叮嘱我,“试着跟奔奔谈谈,说话要到位。”说话到位的
意思我的理解就是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看着像在摇头的点头,或者看起来像
在点头的摇头一样。
  白天起来,出版公司打来电话要跟我签合同,我打车到了东四的一个胡同里,
这里是好多中央部委的干部居住的地方,搞不好高原老爷家以前也住这边。胡同比
较宽,能并排行驶两辆出租汽车,街边的房子都开着门,一家又一家的小商店,和
小吃店,也不知道现如今住在胡同里的人们是不是还像我小的时候那样每天早晨在
院子当中的水池子旁边刷牙洗脸,是不是每天早晨第一件事就是到公共厕所倒痰盂,
我想,可能这样的生活只属于我自己小的时候,是我现在想来很怀念的岁月。我现
在住在北京的北部,周围大学林立,中关村的繁忙和浮躁,新建的高楼,道路上川
流不息的人流,我是在什么时候熟悉了这一切而淡忘了我珍贵的童年,少年时代呢?
胡同里的安详,浓重的生活气息让我感觉到,这才是真正的生活的地方,住在四合
院里的人们比在高楼里封闭空间里的人们更有人性。我这样想着,走到了胡同的尽
头,找到了电话里说的出版社,是很大的一家出版公司,却在一个四合院里,也不
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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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了编辑,他介绍了一些出版社的背景之后,又跟我谈起了约稿的事情,好象
没有签合同这回事,我有点生气,问他,“不是说签合同吗?”他才急急忙忙地拿
出合同叫我看了看,我简单的看了看那些条款,就在上面签了字,编辑邀请我一起
吃饭,我指了指胳膊,说我得早点回家休息了。
  我跟他告了别,在出版公司门口遇到了小B ,很多日子没见她,她显得苍老了
许多,我想,她新增加的那些皱纹当中也许有一些是关于正负极。
  “哟,初晓,忙什么呢?”
  “我……我跟这谈点事儿。”
  她看见我的胳膊,“怎么啦你?真是的,最近忙,我也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聊
聊……一会儿咱们出去坐坐?”
  我想了想,拒绝到“还是不了,我现在做什么都不方便。”
  “别呀,说真的,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呢,可巧今天就撞上了。”她看看表,
“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找个朋友,就说两句话,咱就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喝两杯
咖啡,你等着我啊。”说着,她进了我刚才签合同的房间。
  我无可奈何地站在门口等着她,不知道她有找我有什么事。
  果然,过了五分钟,她从里边出来了,我才注意到她最近好象瘦了很多,上次
她给我介绍了一种美国产的减肥药,说她自己正用着呢,效果特别好,看来是挺好
的。
  “瘦多了啊你。”我打量着她,“那美国进口的减肥药效果真显著。”
  “幸亏你没吃,那药特他妈操蛋。”她从包里掏出车钥匙,“看我现在瘦多了
吧,嘿嘿,我告诉你吧,做手术了。”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什么手术?”
  “上车。”她打开了车门,让我上了车,然后自己也坐了进来,趴在我耳朵边
上特别神秘地跟我说,“我刚做完的吸脂手术,怎么样?苗条多了吧。”她撩起上
衣让我看她的肚子,那伤口像两只大大的眼睛,瞪着我看,吓得我直哆嗦,小B 得
意地看着我,“吃什么减肥药啊,减肥茶啊,都他妈的扯淡,一点左右没有,还是
手术,立竿见影。”
  “不疼啊?”
  “没事,过两个星期就好了。”她发动了汽车,带着我在胡同里绕来绕去的,
好容易绕到了二环上,她问我,:“想去哪?”
  我想了想,先给奔奔打了一个电话,约她中午一起吃饭,她刚睡醒,老大不情
愿地说了一句,“好吧,找一个离我近的地儿啊。”
  我就跟她约在了贾六第一次带我见到奔奔的那家粤菜馆里。
  奔奔还没到,我跟小B 闲聊着。
  小B 想找我一起开一个演出公司,她说:“初晓你看,这帮圈里人哪个不整点
副业呀,开餐馆儿,办酒吧,弄个什么俱乐部,最次的,人家也弄个自己的工作室
什么的,咱现在有的是大把的机会呀,弄个演出公司,到北京,上海,广州这几个
大城市来回溜达着,顶不济了,咱到地方去啊,凭你老公现在的名气,和我前夫现
在在演艺圈儿的地位,咱挣钱还不跟玩儿似的。”她说的特别有激情,仿佛地方人
民欠她几百万似的。
  说实话,我对开公司一点兴趣都没有,早先,高原在国外的那个同学跟我商量
过,要把僵母鸭兑给我,说反正也不耽误我搞创作,时不时过来看看就成,每天的
流水就上万,我想都没想就给拒了,倒不是我不喜欢钱,我真是操不起那份儿心。
先别说工商税务部门隔三差五来找你的麻烦,就光说社会上杂七杂八的那些小组织
就能把你烦死,是个人你都不敢得罪,你不知道人家是哪个庙里的神仙,就算是个
小鬼儿,你都得把人家当爷爷供起来,你知道他的后台是谁呀!北京这地方就是这
样,有钱的拿钱咂死你,没钱的用权玩死你,说来说去,做点小买卖,要不你就得
装孙子,要不怎么都离不了一个死字,我这人惜命,还是最喜欢自由自在地混日子,
同时也寄希望于高原,希望他早点出人头地,我也就夫荣妻贵了。
  见我不乐意,小B 咂咂嘴,“你说得有道理啊,顶不济你还有个依靠,有高原
呢,我现在是什么都得靠自己了,人老珠黄,哎!”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不再提
开公司的事了。
  “你还别这么说老B ,”我从她的烟盒里拿了一只烟,她给我点着了,“这年
头儿可什么事都难说,高原要真出息了,还不定怎么样呢,除了狗,谁还能对人那
么死心塌地呀!”小B 一听就哈哈地大笑起来,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在看她。
  奔奔来了,穿得像个模特,走路一摇一摆的,像在表演。看见我胳膊上的绷带,
她也意外地叫起来:“怎么着姐姐,几天没见怎么这打扮啊?怎么弄的?”
  我突然发现,打从我从天津回到北京,我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这一句,“哟,
怎么弄的?”问得人不觉得烦,他们每人都只问一次,可我得一遍一遍回答呀,真
他妈够累的。
  我又受累告诉了奔奔一次,“没事,我自己摔的。”
  奔奔坐我旁边,抬眼看了看对边的小B ,尖叫起来,:“哟,姐姐,你这变化
可有点大了啊,我差点没认出来。”我以为奔奔也看出来小B 最近是变得苗条了许
多,接下来这斯一说话,别说小B 了,连我都觉得脸上挂不住,迎着小B 的笑脸,
奔奔吧唧来了一句,:“姐姐你那些皱纹可是够深刻的,才几个月没见呀,就说你
自己翻了船,怎么着也赶不上你妹妹我闹心吧,他妈的局子里就是摧残人,还好我
溜得快。”她自顾自地说完了,扭头招呼服务员,“嘿,妹妹,添点茶。”
  我看看小B ,脸都绿了。也是的,就奔奔这水平,知道的是中学没毕业,不知
道的人家还以为大学中文系出来的呢,至今,我也没想过用深刻来形容谁的皱纹,
摧残这词我非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敢乱用,这斯把世态炎凉和对人民警察的讽刺一齐
带出来了,我真怀疑她有着很高很高的文学天分,我看着她年轻的脸,忽然想到她
是诗人的女儿,我更加笃信她本来就是有着很高的文学天分,来自于遗传。
  小B 气得要死还得给奔奔陪着笑脸说话,“奔奔,上回的事姐姐对不住你了,
今天姐姐请客,千万别往心里去……”
  “姐姐你这话说得对!”奔奔喝了口茶,坐正了身子,压低了声音,像模像样
地跟小B 说,:“你知道你妹妹我是做哪行的,你守着我,自己出去找鸭子,你这
不是砸我的招牌吗?我都没法不生气我,先不说别的,我给你介绍的,肯定都是专
业的,干净,漂亮,最要紧是安全,顶多顶多也就是多跟你要点服务费,完了事也
不找你呀……”
  “奔奔,奔奔!”我低喝了两声,对面老B 的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西红柿,
“奔奔,你一会再聊,赶紧点菜。”
  “不着急,不着急!”奔奔把我递过去的菜单往桌子上一扔,:“真的,姐姐,
下回你在那什么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你放心,你放心……”奔奔拍着胸脯,特别仗
义地表情,“你放一百个心,你是初晓的姐妹儿,就跟我奔奔的亲姐姐一样,一样
一样的,真的,你别看咱年龄差距有点大,我了解……”
  小B 坐不住了,噌地站了起来,阴沉着脸,“初晓,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你们慢慢聊。”说着往外走,我赶紧两步追了上去,我说老B 你别往心里去,丫的
奔奔就那样,千万别往心里去。
  小B 迟疑了片刻,点点头,“这丫头嘴也忒他妈狠,想想也是,上回她挺无辜
的,要是我,我也生气,你们吃,咱下回再约。”
  我回到座位上,奔奔正教给一个服务员倒茶的学问,挺腼腆的一个服务员特别
虚心地听奔奔讲,可能是店里没什么客人的缘故,议会另外一个服务员也围了上来,
奔奔做了一次示范,把茶壶递到她们手里,叫两个人按照她教的各做一次,第一个
听奔奔说话的服务员很轻盈地拿起桌上一个还没用过的杯子,在空中展现了一个优
美的弧度之后,将杯子轻轻放在桌面上,一只手拿起茶壶,另外一只手扶在上面,
先在杯子里一点,然后微笑着看了奔奔一眼,“对了,这就对了,一次,两次,三
次,哎,对。”奔奔很欢喜地说,“这就是凤凰三点头。知道了吧,还有,记住喽,
倒茶七分满,三分人情在。去吧去吧。”两个服务员也欢喜地离开了。
  我想,会不会奔奔打心眼儿里不愿意接受高原这样一个哥哥或者诗人这样一个
父亲呢?我不知道,我要跟她谈一谈。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6:28:2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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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家,我妈给我洗澡,我死活要穿着内裤和一件跨栏背心躺浴缸里,老太
太进来一看就不乐意,跟我嚷嚷说我是你亲妈,给你洗个澡你还用穿着衣服?我跟
她哼唧,我说我是真不习惯,我三十多了,哪能光社身子在你面前呀,不好意思。
  老太太颇不屑一顾,说你个没良心的,你长到三十岁了跟你妈说不好意思?你
都上小学了你还光着屁股睡觉,到现在,你小时候光这屁股洗澡的照片我还给你留
着呢。不由分说就扒我衣服,非说穿着衣服不好洗。还真没想到老太太劲儿还挺大,
加上我又负了伤到底让她得逞了,先在我后背上打上了一巴掌,那叫一个疼。
  我躺在浴缸里,举着打了石膏的右手,我妈一点一点地特别小心地给我擦后背,
我忽然觉得特别幸福。
  “妈,我觉得我特别幸福,你们没把我给扔了。嘿嘿。”说完了,我自己忍不
住笑了出来,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想起来说这么一句。
  老太太还跟年轻的时候那么生猛,我一句话不和她的意思她就发飙,掐住我的
脖子就把我脑袋往浴缸里按,差点我就喝了一口水,总算她良心发现即使收回了她
罪恶地手。
  我赶紧抓起毛巾把脸上的水抹干了,拿起手边一个空杯子,舀满了水朝老太太
泼了过去。
  “行啊老太太,玩我不是?我让你再欺负人!”一连泼了好几杯,老太太躲在
马桶边上,大叫“不敢了,不敢了。”老头再外面咚咚地砸门,我才住了手,又舀
了一杯水,手里攥着,“过来,接着给我洗。”又扬了扬手里的杯子,“老实点啊!”
  老太太嘿嘿地笑着,又接着给我擦背,很舒服,我忽然想起了奔奔,谁知道姥
姥有没有像这样给她洗过澡啊,即使有,我想,也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吧,等她像我
一样到了三十岁的时候,会有这样一个人给她洗澡吗,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一阵
酸楚。
  一边洗澡,我一边把奔奔的事给我妈说了,她显得比我还有伤悲,一度红了眼
圈。
  下午吃饭的时候,我问奔奔,我说奔奔要是你有个哥哥像高原这样的,你高兴
吗?
  她乜斜了我一眼,说我可不指望着我有个那么牛B 的哥哥,我指望着能有个像
你这样的姐姐就行了,亲的,跟我一个妈的。
  我点了几个她爱吃的菜,她最爱吃的就是蚝油生菜素炒土豆丝了。
  我还征求了她的意见,我说:“奔奔,那你把我当你姐吧,高原就是你姐夫,
跟你亲哥似的。”
  奔奔哈哈大笑,“你妹妹我可不糊涂,你把我当亲妹妹,你不在乎,咱妈受得
了吗?我呀,我还是当我自己吧。”她说完了跟服务员要了一瓶果茶。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不好受,我看到饭馆外面那些大学里的女大学生背着
双肩背优雅地走过,她们看上去很平凡,不漂亮,甚至比不上奔奔的一半漂亮,可
是她们是跟奔奔不一样的。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际遇和旅途,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
奔奔和她们一样年轻。
  “奔奔,我知道你爸爸是谁?我认识他。”
  奔奔的眼睛一亮,几秒钟之后又暗淡了下去,“操,姐姐你别拿我寻开心了。”
她显得有点沮丧,有点恼火。
  “真的奔奔,我真知道。”我在公众场合拿左手吃饭太别扭,只能不停的喝水,
奔奔也给我要了一瓶果茶,她显得相当不认真。
  “奔奔你爸是个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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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口果茶没咽下去,喷了出来,喷了我一脸。咳嗽了半天,她指着我,“姐
姐你不带这么玩你妹妹的啊,我知道你是编剧,你妹妹我挣俩钱容易吗,别回头你
弄一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头,告儿我是写诗的,是我爸,非让我养活着。我崇拜文化
人不假,可我也不是雷锋啊。”我很惊讶她这么说,不是因为她不相信她爸是诗人,
是因为她还能知道雷锋。
  “行,你还知道雷锋。”
  “哈哈,我能不知道吗?”她很得意地看着我,“学习雷锋好榜样,雷锋吃了
摇头丸也和我一样……”她开始摇晃着脑袋,高呼摇头的口号,还好被我及时地制
止了,否则我怀疑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叫警察。
  吃饭吃到了一半,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奔奔说了,包括诗人和高原他妈的故
事,包括高原的想法,我说的时候,奔奔一言不发地听着,我说完了,她还是一言
不发,她的样子让我有点沉不住气,我自作主张把这事都跟奔奔说了,万一出点什
么事我还真扛不起。
  过了半天,奔奔才开口,“行,我知道了,我先谢谢你了。我还有点事,我不
和你扯淡了,等你胳膊好了,我请客。”她收拾了东西就往外走,叫我给拦住了,
“嘿,别走啊,你还没说呢,到底怎么个意思啊?”
  “什么怎么个意思啊?”她看着我,一脸的诧异。
  “什么什么个意思啊?当然是我跟你说的话了,你爸,你哥……”
  “得,得,得,跟没说一样!”她有坐回来,端起我面前的水喝了一口,“你
跟我一说,我知道了,这就完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道不同不相为谋啊,我还是
踏踏实实过我的日子吧,也省得叫他们惦记着。”说完了话,拎起小坤包就往外走,
走了几步又回来,“回头你看见我爸,我哥,我操,真他妈别扭”她自己说出来叨
咕了一句,说实话我听着更别扭,“反正就是你说的那俩人,你受累替我问声好儿,
我这整天忙地昏天黑地的,就不去看他们了。”
  谁家赶上这么一闺女那叫一个没辙,我从下午离开那餐馆儿开始就琢磨这事,
琢磨到现在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穿好了衣服,我在客厅里看电视,老头又被张小北拉出去打保龄了,我妈切了
点西瓜放在茶几上。我问她,“妈,你说奔奔要是你女儿,你怎么办?”
  我瞪着眼珠子看了我半天,我巴望着她能说出点有深度的话来,没想到她憋了
半天就憋了一句“幸亏不是。”气得我一块西瓜皮差点摔她脸上,终于还是没敢,
我翻着白眼儿自己窝沙发上继续想。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恍惚觉得有人拿手拍我的脸,张开眼,我看见张小北那
流氓的脸,我哼哼着,“让我再看你一眼,看你那流氓的脸……”说着我猛地坐了
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张小北的脸,我妈又在旁边一边给张小北拿西瓜一边骂我不正
经。
  我们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我把张小北叫到里屋,跟他说了李穹被打的事,
张小北一下子就变的沉默起来。
  “好好的结婚生孩子得了,当什么演员啊?又不是没人娶她!”张小北忽然来
了一句,“你们演艺圈也太乱了,警察也不管一管。”他瞪着眼珠子拿手指头指着
我,仿佛是我干的。
  “嘿,嘿,嘿,麻烦您受累把手放下,欺负我们残疾人是不是?再说了,是他
们,他们”我强调着他们,“我是知识分子。”
  张小北来了一句,“蛇鼠一窝!”
  行,说得好,我跟高原可不蛇鼠一窝吗!
  送走了张小北,李穹电话就追了过来,第一句话上来就问我,“你跟他说的?”
张小北这孙子肯定出了我们家门儿就给李穹打去了电话。
  “啊,是啊。”我含糊着,“不是故意的,他正好今天来我们家,闲聊,聊起
来了……”
  “不是告诉你不许传了吗?”
  “嘿,他也不是外人啊,那是我哥,你……你前夫。”我把前夫俩字说得很轻,
绝对是下意识的。
  “孙子,上来跟横狗似的先把我横一顿!”李穹有点恨恨地,“他又上你们家
干嘛去了。”
  “没事,找我爸玩儿。”
  “他自己有爸,找你爸玩?”李穹很夸张地提高了声音,“是找你爸玩啊,还
是找你玩啊,我告诉你,张小北对你可是贼心不死啊。”我还真听不出来李穹说这
话的时候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有点酸溜溜地又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人家都说听话
听音儿,妈的,我这回没听出来。
  “怎么样了事情,警察那边怎么说?”我赶紧转换了话题。
  李穹那边丁零当啷地也不知道在干嘛,鼓捣了很久,她才说话,“还能怎么说
啊,就问了问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没有?都跟什么人来往,我都一一交代了……”然
后就又没声音了,有是一阵丁零当啷,我忍不住问了她一句,“你干嘛呐!”
  “我收拾东西呢,你不说去青岛吗?”
  “行啊,过两天,等我明天回家也收拾收拾东西。”
  “那我先不跟你说了,胡军一会儿来,我先给他弄点吃的。”
  我还没说话,她就把电话给挂断了,真叫我佩服,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
  一晚上,我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给高原打了个电话,这孙子又跟狗似的
跟我咆哮,他一忙起来,天塌下来他都不在乎。
  我爬起来上网,跑到聊天室里找人聊天,谁都不搭理我,嫌我打字慢,我忽然
想起来我多年以前在新浪网上申请过一个邮箱,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去看过
了,我很费劲地才想起了密码,进去检查我的邮件。
  我很意外地收到一个网友的信,感谢信。
  那个女孩给我发过照片,还跟我打过很长时间的电话,是为了她想去跟一个网
上认识的男孩见面的问题,我只记得她长的很丑。
  在E MAIL里,她告诉我,他们已经结婚了,她很感谢我给了她那么多的鼓励去
见那个男孩,那个现在已经成为了他丈夫的网友也很感激我,他们希望能跟我见上
一面,当面跟我说声谢谢,在信的最后还留下了他们家的电话号码。
  我良久地对着电脑出神,想起上次我跟高原意外的在贵友旁边的酒吧里相遇的
情景,我觉得很神奇,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缘分也许真的是天定的,谁也不能和命
争,是的,我们就像那些恒星,只能遵循着命运给我们安排的轨迹,好象奔奔和高
原,好象我和张小北,好象李穹和胡军,所有的挫折我们都感到无能为力。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6:28:39 | 显示全部楼层
 53
  几天以后,我跟李穹到了青岛,住在青岛著名的太平角一路。
  从北京上飞机的时候,李穹还见到一个以前的同事,跟她一起飞国内的,现在
是一条国际航线的乘务长了,我们遇到她的时候她刚执行完飞巴黎的任务,穿着得
体的制服,拎着皮箱优雅地工作通道走出来,远远地看见李穹挥手。李穹问我,
“是跟咱挥手儿呢吗?”
  “要是,也是跟你,我反正不认识她。”
  等她走近了,李穹才看出来那人是谁,她拉着空姐的手,高兴地差点窜起来,
“你瞧你还这么苗条,怎么保养的啊,跟那时候没什么大变化。”
  “还年轻啊,我儿子都五岁了……”俩人拉着手到休息室里聊了一个时候,我
在旁边的书店里翻杂志,最新一期的香港周刊上介绍了高原拿到柏林参展的电影,
文字旁边还有高原的一张工作时候的照片,我心里美滋滋的,掏钱买下了一本,坐
在一边的椅子上仔细研读,周刊上说,高原的电影代表了中国新一代导演的最高水
准,在亚洲电影界也是一个代表,他们觉得高原是得奖的大热门,激动得我当时就
给高原拨过去一个电话,结果又受到了这个工作狂的一通狂批。
  在飞机上,我把周刊拿给李穹看,李穹拿在手里盯着高原的照片看了看,对着
我笑了一下,她脸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戴了一个能遮住半边脸的大墨镜,镜片略
微有点三角形,远处看,活脱脱一个大头苍蝇。
  李穹看完了报道,对着我狰狞地笑了一下,“好啊,高原总算熬出来了,你也
该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了,别整天牛仔裤大背心的。”
  “还怎么收拾啊,咱心灵美不行吗?”
  “别看高原现在拿你没辙,你等着看吧,到时候别怪我不提醒你啊。”李穹把
遮光板打开,飞机外面的云层在我们眼前掠过,飞快。
  我问李穹,“李穹,做飞机的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她想了想,对着一个空姐的背影看了良久,“要是我那时候没跟小北结婚,可
能我会跟我以前那个同事一样,看起来年轻一点,也能熬个什么小头头了……人啊,
真是没法说,得到了,又失去了,失去了又再让你得到……他妈的。”
  “李穹,要是我们坐的这架飞机出事了……就现在这架,你最想做什么?”我
问李穹这个问题的时候,脑子里想象着跟高原结婚时候的情景,我想,我妈一定会
穿得很漂亮,一定会很高兴,她女儿终于嫁出去了,我想高原也一定会很高兴,脸
上的皮纵到一起,像一个绽放的花朵,至于我自己,我一定是穿着婚纱,露出肩膀
的那种,许多的朋友欢聚在我们的四周,一片的欢腾。
  “我最想给小北打个电话。”李穹头向着窗外,不知道是在看天还是在看地,
“我要告诉他,我不后悔跟他这几年,我还告诉他我要死了,希望他能为我掉眼泪,
为我而哭一场……”她像是在喃喃自语,然后突然地面对着我,“这个愿望简单吧,
我最好的几年都给了他,”她看着走过的空姐,微笑着,“当年我跟小北结婚的时
候,就跟她们差不多,年轻,漂亮,我老了初晓。”她显得非常伤感,让我有点不
知所措。
  “得了吧你,不信你问问这些姑娘,哪个不想当演员,空姐,阔太太,女明星,
你够可以的了。”我自己说的话的时候都觉得喉咙里发涩,李穹心里的苦我应该知
道。
  “结了婚的跟没结婚的就是不一样,你比我年轻多了。”她居然羡慕地看向了
我。
  “扯淡。”我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两个字,伸手把遮光板又放下来,阳光射进我
的眼睛里,会不由自主地流眼泪。
  “要是这飞机真的就出事了,小北会哭的。”她看着我,用墨镜后面不可捉摸
的眼神,“初晓,那天我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是说,我是说……关于张小北的
那些,我做梦的时候常常都是喊着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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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应该知道是谁对你下手的吧。”我有点口不择言的意思,好象都没经过思
考,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我不是真的想知道谁干的,我只是想把话题岔开。
  李穹会意地对着我笑了笑,“都过去了,谁下手都无所谓,怎么计较得过来啊。”
她说完了这话,就将头靠在椅背上睡去了。
  我不知道她说得是那些凶手还是在说我,心中非常忐忑。
  北京到青岛一个多小时,大米粥安排的朋友在机场等候着我们,见了面直接把
我们送到了太平角一路的一栋海边别墅里。
  据说早先几年,这个区不许出租汽车行驶的,因为这一带在夏天都是中央首长
们休息的地方,我们住的那条路上,清一色的都是一百多年历史的欧式小洋楼,据
说都是当年德国人建造的,从楼里出来,走上二十几步就是海边,从另外一个门走
出去,是幽静地小路,很多苍翠的树木遮挡住太阳,我跟李穹住在这里,简直美飞
了。
  把行礼扔到房间里,李穹就张罗着出去转悠,我们俩一个鼻青脸肿的,一个挎
着打着厚厚石膏的胳膊,穿着拖鞋和短裤就到外面晃悠了两圈,离我们住的地方不
远是一个渡假村,一水儿的活海鲜,李穹一见到海鲜,马上忘了北京那些不愉快,
化悲痛为饭量,一通胡吃海塞。吃饭的时候,旁边一个游客还把李穹跟认出来了,
颠儿颠儿的跑过来,指着李穹的脸,“哎呀!我认识你呀。”他嘴巴张得很大,上
面的两个板牙儿幽默地摆出一个八字的造型,我跟李穹一愣,不认识这位啊,李穹
更是着实给吓了一跳,擦擦嘴,问他,“对不起,您是?”
  “我是观众,嘿嘿,观众,我在电视里见过你……”
  没听他说完,我就见李穹松了一口气。她扶了扶大墨镜,跟人家笑,“哦,您
好,您好。”
  面前的人还跟那想,“哎呀,对,对,对,你是那个……你看我这记性,怎么
一时想不起来了,就在最边儿上……”他一着急,脸就红了,他的整个面部表情很
像一个发育畸形的土豆,比李穹那张被人揍过的脸可怜十倍,“对,对,对,我想
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对呀,你叫李霞!”他一笑起来,整个脸像
被人刚从搅拌机里捞出来似的,“哎呀,李霞,我们都很喜欢看你主持的节目啊,
听说你是新疆人?我们是老乡啊,老乡,我老家是兰州……”
  我一听,差点把一只螃蟹爪子直接咽下去,妈的,哪冒出来的这种人啊,认错
了人不说,还把兰州说成是新疆的,我猜,不是他这会儿喝高了,就是当年他父亲
大人喝高了才会和他母亲大人一起合计着生下了他。
  我看李穹,那家伙脸都蓝了。
  热心观众还在喋喋不休,“哎呀,李霞啊,上次你主演的那个什么大漠王妃我
们都看了啊,很好,很好看啊……对了,你有没有男朋友啊现在,家里人都好吗…
…”
  我心想这也他妈的就是在青岛,我跟李穹人生地不熟的,这要在北京的姜母鸭
吃饭,就我这爆脾气,肯定会一挥手,再大喝一声:来呀,拉下去,给我打!在这,
我还真不敢。
  “我说这位师傅,您认错人了,认错人了,她不是什么李霞,也不是什么演员,
她是我们那一服务员,就一服务员,您搞错了。”我赶紧用一只手把热心观众给拦
下了。
  “不对,不对,你们文艺圈的人都这样,叫人认出来就死不承认。”他死命地
摇头,指着我,“您不会就是她的经纪人吧,我一看你们就是文艺圈里的人,你看,
要不她怎么会带着墨镜呢,你们文艺圈的人出门都戴墨镜……”
  我真想挥手给他一拳头,要不是怕我打不过他,李穹又跑不快。没辙了,我大
吼一声:“服务员,叫经理来!”
  像那天那样李穹被热心观众认出来的时候还有许多次,有几次,李穹心情不错
的时候,还正儿八经地给人签了几回名儿呢,我还真没想到,这家伙才出道没几天,
名气居然这么大!连我这个在圈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江湖都没捞着过给谁签回
名儿,我在失落之余,安慰我自己,谁让我是幕后英雄呢。
  晚上的时候,我跟李穹通常到距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的一个叫郎园的酒吧去喝
点酒,有几次,李穹喝醉了,我也喝高了,我们俩就在午夜无人的大街上一路狂奔,
一直奔到双腿发软,再也挪不动步的时候,也不管干净不干净,就往地上一躺,躺
够了,在互相搀扶着回到别墅里。
  那天又去郎园,居然在里面见到了久违了的老B 的前夫,他和另外一帮当地的
演员围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胡侃,仿佛一个黑社会大哥,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小妞
非常崇拜地看着他。
  我一看见他,两步冲上前去,大喝一声,“身份证拿出来!”
  他挺诧异地转回头,看见我和李穹立刻哈哈大笑,跟我犯贫,“怎么着大编剧,
又跑这体验生活来了?这回不是……”我知道他想说卖淫,立刻拿起桌上果盘里的
一块西瓜堵住他的嘴巴。
  接着他跟在坐的人介绍我跟李穹,“这个,北京城里一大祸害,初晓,高原的
老婆。”他打他一巴掌,“我还没结婚呢啊!”他哈哈大笑,又跟周围的人介绍,
“虽然还没结婚,可是已经有许多事实了。”他接着介绍李穹,“这位,大美女,
演员李穹。”
  在坐的人都很兴奋,拽着我们坐下来,有个当地报纸的记者马上凑过来要给李
穹做一个专访,另外一个济南的记者也拖着我,非得要让我谈一谈高原。我跟李穹
差点没被他们整死,三下两下好容易挣脱了出来,酒吧老板又追了出来,愣要把我
们拖回去请我们喝酒,说得特别真诚,“你看,你们来了这么多次,我都没留神,
要知道是你们,我怎么也得给个折扣吧,走,走,走,回去喝两杯,我请客。”吓
得李穹也不管我了,撒丫子开跑,大黑天的她也带着墨镜,居然没撞到墙上。
  经过那次在郎园酒吧过后,我跟李穹塌实了一阵子,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偶
尔她会去海边游泳,我就在沙滩上看着她,偶尔我们也去青岛著名的商业街钟山路
去卖点小玩意儿,去栈桥吹吹风,去真正的渔村看渔民出海,更多的时候,我们俩
都待在别墅里不出门,没有电话,也没有人来找我们,我将构思的剧本口述出来,
李穹帮我打字,我们像姐妹一样地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很匆忙。
  常常在吃过了晚饭的时候,我们俩一起沿着海边的围墙散步,一边走,一边聊
着许多年前我们初识时候的故事,常常就在人群里肆无忌惮地仰天大笑,日子过的
很平静,很快乐,我睡不着的时候会想高原,不知道他的新戏拍得怎么样了,李穹
也隔三差五地给胡军打个电话,日子一如往常,只是转瞬即逝。
  转眼,三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我和李穹完成了给文化公司的剧本,10月的青
岛天气也开始炽热了起来,我们回到了北京,我没想到北京等待着我的是一场近乎
灾难的闹剧。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6:28:5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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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在飞机的杂志上,我知道了高原的电影在柏林得奖的消息,要不是怕空警
把我哄下去,我狠不得立刻掏出手机来给高原打个电话。我还奇怪呢,这么大的事
情,他已经该我打个电话呀,问李穹,为什么高原得奖之后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李穹白了我一眼“他也得找得着咱们呀!”我一想也是,我们俩往海边一待就忙活
了三个月,中间也给高原打过几次电话,都关着机,后来也就没有再打,反正他在
工作的时候打过去电话他也会像狗似的跟我咆哮。
  李穹那天说了一句很贴切的话,她说高原,“你们家高原的脾气跟狗有一拼呐!”
我嘿嘿地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实事求是地说,高原的脾气真是特别大,不发是不
发,一发出来,我还真有点怕他。李穹也笑,笑过之后把矛头指向了我,“再说你,
你这脾气呀,怎么说呢,狗跟你有一拼!”她形容我这句着实让我转悠了半天,等
我想明白了之后大呼社会主义好,全民素质普遍提高了,连李穹这种文盲说话都能
绕住我这个伪知识分子,真他妈牛B !
  虽然我在飞机上看到了高原得奖的消息,坦白说,我的心情并不好,在机场排
队的时候我拿身份证慢了一点,被负责发放登机牌的小姐骂了一句“农民,肯定是
第一次坐飞机”我本来都走到两米开外了,但由于她说的声音太大了,引起个别素
质不高的群众讥笑,我忍不住又退回去了,心平气和地告诉她,我已经不喜欢吃肥
肉了。瞧她也是眉清目秀的一塌糊涂,还没我们奔奔思想境界高,她愣了半天,没
反应过来,李穹嘿嘿笑着跟她解释,“她是作家,刚刚实现农转非。”因为这个小
小的插曲,我从坐下开始就一直闷闷不乐,报纸上的消息多少冲淡了一些我的愁绪,
让我的心情开朗一点,我们农民终于翻身了。
  秋天了,北京的天气开始转凉,下了飞机,我跟李穹各自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直奔各自的根据地。我给我妈卖了好些鱼片和海米,我觉得相比李穹买的那一大堆
鱼翅,我们家老太太可能更喜欢实惠。
  本来我是想直奔老太太家的,我坐上出租车之后先给高原打电话,还是关机,
再打家里的电话,一直占线,我想可能这小伙子在家跟人说电话呢,就临时改变了
主意,先回家去看高原了。
  胡同口遇见了贾六,坐在一辆崭新的捷达轿车里,我从出租车里向他挥挥手,
他一看见我,扔下手里的黄色小报大声地朝我吆喝,“嘿,妹子,妹子,停下,停
下。”出租车师傅看了我一眼,用眼神征求我的意见停还是不停,我想贾六叫我停
下也无非就是分我显摆显摆他新买的轿车,多庸俗啊,我还想早点回家看我们家高
原呢。我指指前方,示意师傅别挺,出租车一直挺进了我们家楼门口,我窜出来,
拎着大包小包爬楼梯,总算到了家门口,累得我一头汗。
  我掏出钥匙开门,开到一半,门开了,高原他妈一脸的苦大仇身站我跟前儿。
  “沈阿姨,您在啊?”我经历了医院那次之后总共见过她两次,上一次是高原
的发布会结束那天,我们俩买了一些东西回去看了看他的父母,老太太对我的态度
友善了许多,但已经回不到从前的状态了,再有就是这次了。她穿着一件黑色薄毛
衣,咖啡色的裤子,站在门口的地方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谁呀?”高原可能刚放下电话,从里屋走了出来,瘦了,有点黑,好容易从
医院养的那点膘又还给人民了。我记得很早很早以前,我跟高原开玩笑的时候说起
过,我说应该在高原的额头上给他贴一张标签,上书“此人易爆,请勿靠近”,后
来由于种种原因,这件造福于全人类的事情我一直没干,结果今天又把我自己栽里
头了。
  高原一看见我,没说话,直接揪着我刚刚痊愈的那条胳膊进了里屋,他们家老
太太见高原直接要跟我动武,有点怕了,慌忙地抓住了高原的衣服,要把他拦下,
她也不想想,就她那小身板儿,瘦得跟张相片儿似的,能拖得住高原吗?在说我也
不怎么怕,我就想看看这小子发的什么疯。
  高原拎着我摔在里屋的地板上,我的右臂撞到墙,一阵发麻。
  “干嘛呀你?我知道你得奖了,甭跟我不好意思,我知道你高兴,来,先笑一
个!”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我先忍着点儿。
  秋天的阳光照耀在高原的脸上,这孙子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拿手指着我,
看得出来他的手在发抖,我一下真傻了,多大的仇恨啊,遥想当年白毛女指着黄世
仁也不过就愤恨成这样吧,我刚下飞机,回到家这么会我就跟剥削阶级成战友了?
不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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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高原,有事说事啊,没事别跟我这假装苦大仇深!我他妈怎么你了,
一回来就先摔我一跟头……”
  “你……你……你”这孙子一激动就跟得了癫痫似的,说不上来话,指着我的
那双手一个劲儿的哆嗦,“你他妈还想干什么呀你!我们家都毁你手里了……”
  我刚要爬起来问个究竟,听见了敲门声,我想兴许是李穹来救驾了?心中一阵
窃喜,等高原他妈把门打开我看到贾六,希望之火一下就熄灭了,他捣什么乱啊!
  高原却很激动,一个箭步冲出了里屋,用一只手挡着贾六的胸前,“你干嘛来
了?走,走!”
  我也趴在门口,看着贾六和高原,我到现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高原,高原,你听我说,真没初晓什么事,怪我,怪我那天喝了点酒……”
  “少废话,走,走,别让我看见你……”
  俩人真有意思,一个要进屋,一个不让进,一个愣往里闯,一个还是死也不让
不进,贾六就一个劲儿地重复那句,“怪我,怪我”高原不停地告诉贾六“少废话,
你给我走人。”我想,这俩人怎么了?我琢磨着我得说点什么。
  我走过去抓住高原的胳膊,我说,“咱消停一会儿,有话好好说成吗?”
  我话音刚落,高原他妈不干了,冲我跟前指着我鼻子开始训我,“初晓,你还
要高原怎么好好说啊,你把我们家都给毁了,你看看报纸上写的这些……”她抓起
茶几上的报纸,“你看看,我快六十岁的人了,连个家都没了……”
  “您等等。”我趁她喘口气的工夫赶紧把她的话打断,“我头有点晕,您先等
会。”我没发不晕,我听着老太太说话,有点我搞得他们家家破人亡的意思,多大
罪过啊这是。
  我刚想坐沙发上歇会,贾六又冲过来了,拍着胸脯跟我说话,“初晓,妹子,
哥哥我那天喝了点酒……你还不知道我?好吹!那天晚不晌儿,跟胡同口拉了一个
人,他说咱着片儿住着好些有名儿的人,我就说可不是,你跟高原就住这小区里头,
我跟丫说你们我都熟着呐,丫的不信,我给他送到了,给得还坐我车回来,请我喝
酒……我那天喝多了,真喝多了,就把奔奔跟我说那点事都给抖落出来了,临了,
丫还跟我合了张影,给了我一千块钱……我操,我要知道他妈他是娱记,我打死也
不跟他出去喝酒啊,丫挺的我废了这四眼儿蛤蟆的心事都有……”
  听贾六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一个大概,再看看报纸,我就全明白了。十好几
种娱乐报纸,洋洋洒洒上万字都在讲述高原和奔奔还有诗人的血缘关系,其中还有
奔奔在1919吃了摇头丸以后的照片,另外一张报纸的题目更令人气愤——生父穷困
潦倒,高原不愿相认,标题的后面还跟着三个巨大的惊叹号,我操,这帮娱乐记者
们!人家说的一点没错,防火,防盗,防记者!!!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我也不觉得委屈,谁让我不顾高原的叮嘱,自作主张把事
情原委全都告诉了奔奔呢,奔奔心里当贾六是个亲人,这种事情她能不跟贾六说才
怪呢!我早该想到这些的啊,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让我措手不及。
  “高原,对不起。”我耷拉着脑袋,感到十分沮丧。
  “初晓,你一句对不起能怎么样啊?我们全家承受多少压力呀!”高原他妈说
到这里眼泪也流下来了,让我看着心堵,“你叔叔被气得住在医院里,又他的学生
照看着,我跟高原想去看看他,他都不见……昨天高原在病房外头站了一宿啊……
还有何老师……”没想到她也管诗人叫何老师,而且听起来一点也不别扭,时间啊,
真他妈是个好东西。
  高原他妈接着控诉我,“何老师本来身体就不好,文学界那么有威望的一个人
呐……一辈子洁身自好……突然之间,全国的报纸铺天盖地地报道,他女儿是个卖
淫的……你叫何老师怎么承受得住啊……”
  “就算所有的人你都不关心,你总该关心高原吧,高原为了拍电影吃了多少苦
……好容易盼来点荣誉,你看看报纸上把他说成了什么人啊,不孝子,花天酒地,
乱搞女演员……”她颤抖的手一张一张翻着报纸让我看,那些报纸哗哗做响,响得
我心惊肉跳。
  “没事,没事,高原。”我装做轻松的样子对着高原笑,“现在这年头儿……
谣言漫天飞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发现自始至终好象高原都没跟
我说过话呢,我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没事,高原,这有什么呀,还不是看着咱
现在有点名气了,都想借着你这点名气增加点发行量嘛……”
  我乜见高原他妈看我的眼光当中充满鄙视。仿佛是我终于靠住了高原这棵大树。
  “高原,真的,别太在意,瞧我从青岛给你带什么来了……”我刚要到旅行包
里翻出我在青岛的夜市上好容易发现的一块石头,那块天然的石头是一个人的脸,
而且表情相当丰富,长而瘦的脸颊,细长的眼睛,咧着嘴在笑,当李穹第一眼发现
着块宝贝的时候她惊叫起来,说简直就是照着高原的那张脸刻的,问了老板,感情
还是天然的,我仔细地看了又看,觉得要是真刻也刻不了这么形象。
  我将这个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得来的礼物递到高原面前,跟他做鬼脸,高原极
其不耐烦地将我递到他面前的那块几千几万年才长成的石头打掉在地上,看也没看
一眼,自己坐沙发上去抽烟了。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觉得石头恐怕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了,因为那时候我拿个
石头砸核桃,一不小心砸到了手指头,还有人们老说的铁石心肠,当然也是说石头
坚硬的意思,可是这一块,被高原打掉在地上之后,居然裂开了一快,掉了一个角
儿,虽然只是那么一块,但是它看起来,不再想是高原的脸,依旧像一个什么人的
脸,只是,不再像高原,我有点沮丧。
  我装着没事地样子从地上捡起石头,嘴里嘟囔着,“不要拉倒,别扔啊,好好
的东西让你弄碎了!”
  高原忽然噌地窜了起来,拉开书桂的抽屉,拿出一包东西来,扔到茶几上,冷
冷地看着我,冷冷地说,“连它都碎了,石头有算得了什么?”
  我看那个包着东西的手绢就知道了,那里面装着的是他们家传了几代的那个镯
子。
  “对不起。”我说到,低着头。
  高原他妈走上前去,打开那个手绢,尖锐地惊叫起来,指着我的鼻子,“怎么
会碎了?”亏她还是建筑学家,一点也不相信科学,连钢筋水泥做的楼房也会突然
倒塌,何况只是个玉镯子,碎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当然,她的心情我理解,就像我
失去了那半套商品房一样,我当时也很痛苦。
  高原他妈掩面轻声地哭泣起来,哭得我发抖。
  “我会赔给你的沈阿姨。”我的本意是想安慰她,我不想让她难过,甚至流眼
泪,虽然我自己说出这话之后也感到了后悔,我发誓我的本意是好的。
  高原跳起来,扬起手重重得打在我的脸上,“初晓你混蛋!”
  他下手不重,跟我小的时候我妈打根本不是一个级别,我妈那巴掌打的那才叫
疼呢。
  “对不起。”我又固执地说了一句。
  高原就这样,天生胆小,我是诚心地跟他道歉,他心里肯定又觉得我想什么办
法把他打我这一巴掌还回来,也是我以前老这么干,把他打怕了,听见我说了对不
起,高原又过来拉我的手,他想让我坐在沙发上,坐他旁边。
  我抽开我的手,“镯子碎了,石头也碎了,你也碎了。”我跟高原说,秋天的
阳光真他妈刺眼,刺得我眼睛难受,分泌了好多液体。
  高原懵懂地看着我,看了一会说到,“你把妈气哭了,去哄哄。”
  我摇头,“你妈妈太脆弱了,我妈轻易不会掉眼泪。”
  贾六在旁边看着我,看得两个眼珠子差点掉到脚面子上,我走出家门的时候看
了他一眼,他满脸的愧疚。我一拳头打在他肩膀上,“今天开眼了吧,看见我挨打
了,嘿嘿,没事,我早晚还回来。”
  我走出了家门,阳光还是往我眼睛里面射,眼睛就一直湿乎乎的,真他妈难受。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6:29:0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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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张小北打电话,都晚上七点了,这孙子还在开会。我本来不想打扰他,可
是我真是太难受了,给丫下了一个命令,“我告儿张小北,我在1919等着你,他妈
的10点钟你要再不来,以后别想去我们家噌饭!”
  我看见许多圈儿里人在1919豪饮,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坐在一个角落里,他
们向我表示了祝贺,因为高原得了国际大奖,我也跟他们客气了客气,我说都是运
气,都是运气,其实大家水平都差不多,仿佛得奖的人是我。
  奔奔也不来这了,这个时候正是她业务最繁忙的时候,肯定又在调兵谴将地四
处传播性病,多不容易啊,一个人,把祖国的医疗事业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做,抛开
交给公安局的数不清的罚款不说,光是那些到医院治疗性病的嫖客们就为繁荣医疗
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而这贡献的背后,是奔奔领导的性产业工人所做出的巨大
牺牲,多好的人们啊。
  一边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边喝着啤酒,一瓶又一瓶,到张小北到的
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空瓶子,我看看表,好象10点过了5 分钟,我给了他一巴
掌,“迟到了啊,喝酒,我喝了多少你就得补多少!”
  他说下午发生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高原给他打了电话。
  听他说起高原,我来了精神,“人家高原现在可牛B 了。别管你多有钱,你就
是赶不上他,张小北,我知道你还喜欢我,嘿嘿,没用。”我跟他说完了,多半瓶
的啤酒又干了。
  张小北开始喝酒了,他把我之前喝的那些都补了回来,一边喝一边跟我说了许
多没用的废话,甚至他还说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当年,在我多少有点喜欢
他的时候没逼着我跟他结婚。
  我哈哈大笑,我说一辈子?别逗了你张小北,一辈子有多长啊,你才活了三十
多年,你知道今后能遇上一什么样儿的啊,没准明天你就能遇上一个让你真正神魂
颠倒的。
  他就不言语了,使劲使劲地喝酒,就像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太久的干渴的旅人
终于见到了白水一样,几不清楚他去了多少趟厕所。
  我喝的已经没有知觉了,恍惚当中记得张小北跟我说,那天在黄亭子他骗了我,
其实我喝醉了酒之后跟他说的根本就不是那一句,他告诉我的那句话只是其中的一
半,究竟另外一半是什么,无论我怎么发狂地揍他,威胁他,他都只是得意地笑着,
就是不肯告诉我。
  最后我说:“张小北,送我回家,现在高原成名了,我马上就可以放心地把我
自己嫁给他了,名利双收。”我还说“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迟迟不跟高原结婚吗?我
就想怕他出不了名儿,那时候我就嫁给你,你有钱啊,让我衣食无忧地过小日子,
那多好啊……”
  张小北就一个劲儿地拍我的脑袋,骂我没追求,骂我拜金主义,骂我混蛋什么
什么的。
  最后,他送我回了家,房子很空,高原不知道去了哪里,进了屋张小北就脱掉
了衣服,倒在沙发上,他说“你睡卧室,我睡客厅,别占我便宜听见没有!”说着
就躺下了。
  我又冲到厕所里抱着马桶吐了一通之后,回来把张小北给揪了起来,“起来你!
又想在这睡,不行,滚回家!上回你不就回去了吗,滚,回你家睡,这是我家,你
知道吗?”
  张小北昏昏沉沉的,继续迷糊着,我到厨房里抓去一正瓶子醋给他灌,他闻到
了醋味儿,总算把眼睛张开了,“我不喝,我不喝!”他坐在沙发上,我拿着醋跪
在他面前,他忽然泪如泉涌,摸了摸我的脸,“我知道我现在配不上你了。”他哭
得看起来很伤心,像一个孩子,情急之下,我把醋当成了啤酒,喝了一大口。
  张小北晃晃悠悠着站了起来,拿起了外套,“我走了,省的你说我老想占你便
宜,你这种女人,没身材,不温柔,白给我我也不要!”他乜斜了我一眼之后恨恨
地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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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跳了起来,张小北已经打开了房门向外走去,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喝了一
声,“死去吧你!”伴随着“蓬”的一声门响,我倒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我好象刚闭上眼睛,感觉有人疯了似的摇撼着我的身体,张开眼睛,是高原,
眼圈红红。
  “初晓,初晓,醒醒,醒醒!”
  “干嘛?”
  “小北出事了,快起来,去医院看看。”
  我一听,眼睛还没张开人已经站起来了,看着高原,“他怎么了?”
  高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沉了一会,“车祸,昨天晚上,酒后驾驶,四环上撞
了。”
  “严重吗?”我冲到房间里抓起一件外套,向外跑,“走啊。”
  高原一把拉住我,“初晓……死了。”
  我一下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我操!人都死了你还让我去医院有个屁用!”我说过什么?凡是高原动手打
我我肯定得还回来,而且比他狠,他昨天给了我一个嘴巴,我今天早上就还给他了,
而且打得比他响亮多了。
  高原也坐到了地上,搂着我,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他的脸好象那个已经缺
了一块的石头。
  张小北的追悼会那天,是投资公司给高原和张萌萌他们摆庆功宴的日子,11月
里的一天,天气特别晴朗,阳光刺眼。高原和张萌萌都来了,他们的脸上没有成功
的喜悦,张萌萌也带起了墨镜,她现在是个明星了。我妈也来了,她哭的很伤心,
很多人以为死的那个是她儿子。
  我躲在我父母的家里,不出门,不想说话,我妈说让我没事去看看张小北他爸,
我不敢去。
  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张小北出门的时候跟他说的那句话,在青岛的时候,
李穹跟我说过,其实张小北对我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的,我根本就不信,现在我相
信了,因为他临出门的时候我对他说“去死吧。”他真的去了。
  很多很多天以后,高原出现在我们家的客厅里,他在我们家,始终会显得拘谨,
像个客人,而张小北从来不会像他一样,张小北总是很随意地在各个房间窜来窜去,
还会去厨房帮我妈择菜。
  高原在客厅里跟我说,“初晓我们结婚吧。”
  我说对不起,我不想结婚了。
  高原说那等你想结婚的时候回来找我吧。我会爱你一辈子。
  我抄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摔向他,我说你个傻B ,滚蛋吧你,谁他妈的会爱
我一辈子啊,你的一辈子还长着呢,爱了我一辈子的只有张小北一个人,我想明白
了,张小北才是爱了我一辈子。
  我摔向高原的遥控器掉在地上,电视机被打开了,里面正在播放着高原导演张
萌萌主演的那部电视剧,现在随便打开电视机,随便一个频道都能看到他们的电视
剧。
  以后,高原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他以前像个孩子,如今,他长大了。
  冬天的时候我妈跟我说,别老在家里待着了,她心里堵得慌,我知道她心里想
的是什么,她就是怕我嫁不出去。行,我跟她说,那我走了,我走得远远的,我要
到国外去读书。我那天本来是想吓唬吓唬她的,没想到她当了真,逢人便说,我们
家初晓要到国外去读书了,逼得我没办法,给多伦多的一所大学的教授写了入学申
请,结果,一切都很顺利,我妈终于把我赶出了家门,赶出了中国,她如今很寂寞,
可是从来不跟我说。
  我想,有一种爱是伴随着疼痛的,就像我妈对我一样,我又想有一种爱是伴随
着苦涩的,就像张小北对我一样,我还想,有一种爱是没有结局的,就像我对高原
一样,当我站在异国的星空底下,看见天空的星星,我会想起我们每个人的眼睛里
闪烁过的那些光芒。
  冬天来了,我的窗前有一个梧桐树,好象北京我的家。
  冬天来了,我回想起在北京圈里圈外的那些生活,像是做了一场梦。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6:29:26 | 显示全部楼层
全文完
发表于 2005-8-20 18:06:18 | 显示全部楼层
头都看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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