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1234》——花籽犹未老（作者:方欣雨）

大漠孤鹰

花  籽  犹  未  老

   雨，愈下愈大。这燥热的夜静下来，唯有雨声。空气渐渐清爽 ，夹着泥腥。
   习惯性地坐在窗前，听雨。雷声逼近，闪电把先前漆黑的夜照得白亮亮的，瀑布般的屋檐水泄下来，在这黑与亮之间时隐时现。而豪爽的雨声激荡着我澎湃的心潮。可有谁知，雨再大，亦无法稀释我浓郁的相思。
   有雨的夜晚，是看不见星星的。我自名“七夕之雨”，是因等待而名；而他是“天外孤星”，他曾说有位仁兄自命“大漠孤鹰”，同是孤傲，他要比他更绝。七夕——这是有情人相聚的日子。他与他的另一颗星隔着一条银河。或许她还是我，或许已经不是。生命如雨，有狂傲，有细柔，有枯躁，亦有丰盈。等不到他，雨，便是我的眼泪。
   电闪雷鸣！透过雨帘，看见屋后的“太阳花”在风中摇摆。心很痛，不知明日是否落红落地，枝残叶败！泪水划落，同雨花一起润了长发，又有谁知，那太阳花正是我俩盟约的鉴证！
   八年前，我们还是最要好的朋友。那时还不懂爱情，只觉得彼此相依赖，不可或缺。一起走过高中三年，无视流言蜚语。相对高考而言，爱情遥不可及，或许，是我们忽略了爱情。感情很深很深，我们只笑着说，那是伯牙与子期一样的感情。是的，他知道我想什么，我也懂他。
   高考结束，我们长舒一口气，把前途暂托付给命运之神。那个黄昏，我们又漫步到翠屏山上。山上开满了美丽可爱的小花，香气醉人，记得曾说：“这花红得发紫啊！干脆叫她们‘青春太阳花’，简称－太阳花！”其实这花并不很红，而且是日出之前，日落之后才开放，叫“太阳花”并不合理，由于我的固执，他的迁就，从此那就是我们的太阳花了。
   天气虽有些热，但山顶却凉风习习，许多小孩在此放风筝，而大人们就坐在草地上闲聊。我们一路走着，吹风赏花，忘了离愁。
    “想过我们的将来吗？”他突然问道。
    “我要和你做一生一世的朋友。若有来生，我要做你的兄弟。”我脱口而出。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来世我要做一只自由的鸟，飞到你窗前……”他有点忧伤。
    我不知所措，早就想跟他做兄弟，有情有义，天马行空，多好啊！可是他竟不乐意？
   “我的亲戚朋友都坚信我有女友，有时候我希望这是真的就好了。欣雨，你就没有感觉吗？”他有些激动，而我觉得出乎意料，很难接受。从来不敢想的问题，竟降临到我身上，况且我们是朋友！朋友要变成情人，这算不算背叛友谊？
   “从现在起，做我的女朋友！”他坚定地说。从他眼中，我看到真诚与期待。
我无法做出答复。我们之间，虽是心无芥蒂、心心相印、心有灵犀，但关于我的故事，有很多他还不知道。我不敢奢望爱情，是怕更多的伤害。我跳进花丛，抚慰太阳花，然后把老掉的花籽细细摘下。回来时，他还呆呆地看着我，那种眼神，我无法抗拒。
   我没有答复。只分了一半花籽放于他的手中，叫他八年后做了医生，花开之时再回来找我。他问若今生与医生无缘，我是否还愿等他。我说绝对不可能，因为我的男友必须是医生。
   那天他许诺，他会用一生来呵护我，给我幸福快乐。我说如果你我事业成功，八年后我们或许能走到一起。
   也许我太固执，但总有我的理由，若八年要改变我的誓言，我无话可说。
分别后，我写下这样一首诗：
        其实相爱很深，
        却要埋在心底，
     只怕将自己的灾难祸及你身。

     那高远辽阔的天空中，
    每一片蓝，都是我的忧郁,
    每一朵浮云，都载着我的愁绪。

     是我的眼泪惊动了你，
     还是我的忧郁吸引了你！
     心伤，不止一个人的事。
    你用温柔的风吹散我的愁云。
    用闪亮的星儿点缀我死寂的天空。

      我们都相信命运,
      而你学会了改变命运。
    或许有一天，你会改变我的一生。

   大学毕业后，我在离家不远的小镇上教书。那时乡镇教师是清苦的，但我喜欢天真、可爱的孩子，他们也喜欢我的课，这样生活得就很有意义，很充实。教师的假期很多很长，这样我便有更多的时间与父亲母亲在一起，享受山乡的清雅与宁静。
   后来，许多同学都结了婚，有了小孩。也有不少男孩欣赏我，接近我，但他们有的已成为陌路人，有的成为我的好朋友。女友莉问我为何不为自己未来打算，我说我在等一个连手都未牵过的人，她说你们真是相敬如宾啊，我说不要胡说，“相敬如宾”是形容夫妻的专用词，她便取笑说早晚会成为夫妻。
   对男孩的好感我视而不见，对母亲的“逼婚”充耳不闻。我在老屋四周都种上太阳花，等待花期。每一段期待，都是甜蜜的守望。后来收集的花籽多了，我就拿去撒在山坡上，把相思种满山林。
   随着现代文明的进步，孩子们进入早恋泥潭的比例逐年上升。为减小不良影响，校长专门安排我给孩子们上一堂有关的教育课，记得那天我这样讲道：
  “同学们，你们知道什么是爱吗？对爱的见解是见仁见智的，但我认为，爱－是一种等待，犹如蜂蜜般甜蜜。我们把蜂蜜储存好，几千年都不会变质，开启时，香甜逸人。相反，若迫不及待要过早取食蜂蜜，就会被蜜蜂蜇得满头是包。……”
   那夜我失眠了，枕边湿了一大片。不知我的蜂蜜，会不会被大黄蜂偷吃掉……
时间在变，我心依旧。不知他是否学业、事业有成，亦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我们八年之约。眼看着第八年的太阳花又开了，紫红的朵儿，五棱的瓣儿，甚是艳丽，只是籽儿犹青。
   梦中的人啊，你那边的太阳花开了吗？今年夏季多雨，因而花期更长，花籽未老，相信花籽老时，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等你，因为没有人比你更懂我，你早已与我生命相连。怕明日花瘦人憔悴，难道你果真与医生无缘？若今生无缘，那只因为雨与星注定了不能在一起！
      雨还在下，与我一同哭泣。点燃红烛，提笔写下:
                     相思太阳花
                 不再是情窦初开的悸动，
                 不再是隐逸缠绵的心痛，
                爱你，不只是那一瞬划落眼泪，
                或许眼中的血，会如太阳花一般红。
                   花儿开时，约期已至，
                   花籽老时，情犹未尽。